會一直寫下去嗎……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對但丁說出這樣的話呢。
對自己的演技相當有信心的赤枝第一反應是驚疑不定。
究竟從何處發現了他真正憂心著的方面, 但丁所說的僅僅是‘出版一本書’不是嗎?
不過,是這個人的話——
在驚愕稍褪之後,緊接著佔據了頭腦的是難言的愧疚。
在制定將對方瞞在鼓裡的計劃時毫不猶豫的赤枝, 事到如今卻覺得汽車裡的空氣過於閉塞了。
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法改變但丁即將永遠地離開這一事實,織田恐怕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如此果斷地終結mimic在他心裡的煩擾——因為有著更重要、更緊迫的事要去做。
對那個男人而言,但丁是重要的友人。
做計劃時會毫不留情地利用這一點, 其他時候卻下意識地將此忘記, 赤枝於此刻收穫了加倍的苦澀。
但丁是並不真實存在的幻影,是連幽魂都算不上的由赤枝隨手創造的假面。
沒有一刻讓自己遺忘過這一點, 赤枝花費了心血表演著。
對於被感染了的觀眾的掌聲應當感激地接受, 僅此而已。
然而, 面具下的演員本人卻在即將謝幕的時刻驚慌失措起來。
如果但丁是真實存在的人的話。
生活在700年前的佛羅倫薩小城裡的少年,從小過著田園牧歌般的生活。為了實現亡者的願景穿越到未來, 催促著收養了五個孩子的男人寫作。
多麼荒謬的故事。正是為了荒謬而誕生的這樣的故事。
但丁和織田作之助透過車前後視鏡對視著。
我已經得到了完滿的結局。這樣的念頭在赤枝的心裡升起。
他低頭從懷裡取出他今天剛從書店買下的「鈴木柳吉」的新書。
封面有些皺, 好在沒有沾上血跡。
內頁第一頁是織田統一的簽名。
對於但丁來說過於疏遠,但對於赤枝悠司而言似乎剛好。
‘這些碧草、鮮花 、綠樹,靠地面本身就可以茁長升高。’《神曲》的詞句於此時在腦內響起, 然後赤枝又回憶起上一句, ‘此後,你就以本身的意欲為嚮導。你正在窄路陡徑的上方騰飛。’
的確。但丁和織田作之助的旅程就應當在此結束。之後的故事是要由織田一個人書寫的。
後座的少年在長久地注視著手中的書之後, 終於抬起頭來。
“織田作, 等會兒我們去看孩子們吧。”
但丁的臉上是釋然的、接受了一切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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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診所裡處理完但丁小腿上的傷口後兩人到伊拉斯謨那裡見到了孩子們。
年紀最大的男孩臉上的擔憂在看見織田作之助的時候消失, 然後又在看到但丁腿上的繃帶時重新浮現。
儘管如此, 他沒有高聲詢問, 只是用手勢和眼神表達了自己的關心。
站在旁邊的校長順手揉揉男孩的發頂, 向兩個家長輕聲解釋是因為其他幾個孩子在受到驚嚇後已經累得睡著了。
“睡著了啊……”靛青色眸子的少年彷彿是想說‘那就沒辦法了’, 只是偏無奈地嘆了口氣。
“要叫起來嗎?錯過了的話感覺會很遺憾。”另一位家長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