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廊之是被抬回來,整個孟府上下皆知,本以為是在考試院太過辛苦的緣故,才會使得長睡不醒。
孟鶴之知曉時,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抬頭問向夏添。
“他知道了嗎?”
夏添愣了下,猜測問:“公子是說老爺?”
孟鶴之抿唇,算是預設。
“還沒呢,老爺還未下職,約莫還不知道詳事,小的聽講,大公子整張卷面潔淨,是一道題都未答。”
孟鶴之挑了挑眉頭,嗤笑了一聲,孟廊之,我送你的這份禮,可還滿意。
“可處理乾淨了?”孟鶴之問。
夏添左右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湊上前道:“公子放心。香沫子埋了,茶沫子餵狗了。”
孟鶴之感嘆道:“等著吧,還有好戲看呢。”
一個時辰後,孟文軒攜一身寒涼冷氣歸來,下人們一見他這神色,都是一怔,忙躲閃開來。
許管事也覺不大對勁,上前迎住了他。
孟文軒蹲下腳步問:“大郎在哪!”
“在院子裡歇著呢,老爺您不知道,公子應當是累及了,出了考試院便睡到了現在,想來考得很是好,不然怎會如此放心。”
卻不想這話算是拍到了馬蹄子上了,孟文軒臉猛然一垮,比之方才更顯叫人生人勿近。
他才一下朝,便被餘為良拉住,他本以為,是孟廊之答得很好,特來與他說個定心丸的,卻不想餘為良臉色尷尬,勸他看開,還問孟廊之可是病下了。
他細細一問,方才知道,孟廊之竟是在考場上呼呼大睡兩日。
他“砰”的一聲推開門,入眼便見孟廊之躺在床榻上昏睡,上前一把便揮開帷幔,猛地一把將孟廊之拉起。
孟廊之被攪擾醒了,有些渾噩,眼裡都是迷濛,見是孟文軒,他有些困惑喊了一聲:“父親?怎麼了?”
看了眼滴漏,又看了眼許管事問:“可是時辰到了?那我快起,莫要遲了春闈。”
他方才做了個夢,夢見正在科考卻渾噩睡了許久,直睡了兩天兩夜,科考結束,他的卷面卻白紙一張,明明很是清醒,卻墜在夢中醒不來,叫他心生恐懼。
就是醒來,他還有些心有餘悸。
話音一落,許管事蒙了,忙道:“大公子莫要開玩笑,您這才春闈回來呀。”
孟廊之怔住,耳畔忽傳來轟鳴聲:“什麼!”
孟文軒臉上皆是滄桑,猛地晃了晃孟廊之,而後又失力跌坐在榻上,一臉頹然道:“你,你真是昏頭了!你寒窗苦讀這麼些年,就為了這一日,怎,怎就睡了兩日啊!大郎!”
“我睡了兩日?”孟廊之如夢初醒,險些有些不可置信,目光落在眾人臉上,見孟文軒一臉痛徹心扉模樣,又看許管事也是一副愕然,他心猛然一頓,似是不相信這就是現實,強顏歡笑道:“怎麼會!父親!你莫開我玩笑!”
說著他一把掀起棉被,赤腳下了地:“時候不早了,再耽擱下去就要遲了,阿明,快,伺候我換衣!”
他儼然有些神神叨叨,說話間的手都在打顫,孟文軒不忍再看,今日這事,於他也是打擊,一連好幾日,噩耗傳來,他亦有些承受不住。
阿明站在一旁也是一臉晚些道:“公子,春闈已經結束了。”
孟廊之猛然頓下腳步,而後在眾人驚訝中,只見他猛然朝天噴了口鮮血。
而後便失去力道地直直摔倒下去。
“大郎!”孟文軒目光眥裂,上前相扶他,只是卻被絆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孟廊之仰頭倒下。
不必等放榜,孟廊之落榜一事,府上近乎人盡皆知,孟廊之苦學十幾載,竟以這種方式落榜,府上人知曉時,無不可惜。
唐霜知道時,愣了下,眨了眨眼睛問:“睡著了?”
春織點了點頭:“是呢,姑娘不知道,現在西院可亂著呢。”
又冬則是掰著手指頭算:“老夫人病下了,那位夫人小產了,大公子如今落榜聽講氣血攻心吐血,到現在都沒醒,嘖,那邊主子統共四個,這就病了三,可不是要亂著呢嘛。”
唐霜斂下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她總覺得,孟廊之在考場昏睡,與她家那位,有些關係。
正思忖間,門忽被敲響,聽來人是許管事。
唐霜蹙眉,看了眼春織,春織才將人請進來。
進了屋,許管事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全然無前幾日的囂張氣焰。
唐霜擱下手中的茶,看向許管事:“許伯,有話不妨直言。”
許管事有些汗顏,他舔了舔乾裂的唇,想起來前人的交代,開口道:“少夫人,如今西院上下都亂著,確實有些自顧不暇,可勞煩少夫人開開恩,那分家事宜可好暫緩不談,您知道的,如今西院,也就老爺一人能做主,只是他公務繁忙,也無暇顧及。”
唐霜盯著許管事瞧,見他眼神閃躲,便隱約猜到大意,這事,定不是他這個下人能做主跑這一趟的,她莞爾一笑問:“高氏醒了?”
許管事猛然抬頭,沒承想她如此聰慧,額間有汗珠滴落,乾巴巴地笑道:“少夫人聰慧,可否商量商量?”
若是沒有與老爺子深談過高氏為人,唐霜許會心軟點頭應允,她忽然覺得老爺子對高氏的評價實在對極了,是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瞧著像是與世無爭,可該她的不該她的,她一樣也沒少佔,又貪又惡。
她眼眸微閃,嘴角勾了勾。
許管事見狀便要輕鬆口氣,畢竟與混不吝的二公子相較,少夫人要更好相與些,他不禁讚歎高氏識人準性,正暗暗慶幸。
卻聽唐霜道:“怕是不能的。”
許管事將要揚起的笑就僵在了臉上,似有些不可置信,又喊了一聲:“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