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晚屈膝了很久,徐氏才不緊不慢的叫人起來,聞錦茵時不時的瞧徐氏一眼,出言打圓場:“姝晚,很好聽的名字,你見過我的,是那日買你繡品的娘子。”
聞錦茵很和善,笑起來如沐春風,“娘,姝晚的繡活兒還不錯,您這幾日頭疼的說不好,不若叫姝晚縫製一草藥枕,就繡您最喜歡的壽帶月季海棠如何?”
徐氏淡淡的喝著茶,姝晚不安的瞧著她。
“站在做甚,坐罷。”徐氏放下茶碗對她說,寒露便把姝晚扶著坐了下來,便是坐姝晚也挺直了腰背,不敢鬆懈。
“既要做,怎好只做我一人,老太太年歲大了,近幾日又天涼,做一雙皮子暖手套,或者圍脖。”徐氏與她說。
聞錦茵一頓,委婉道:“我聽說姝晚風寒未好,這…”
姝晚趕忙接話:“不礙事,不礙事,我能做。”聲音有些虛,不自覺的洩露了一絲緊張之意。
聞錦茵嘆氣,怎的這般膽小。
徐氏目視前方,架子端的穩,“既如此,那就交給你了。”她話音沉,不怒自威,像是給姝晚立規矩,又像是不怎麼高興。
“尋個日子去見見老太太,老太太平日裡不輕易出門,只待在暮霞院內吃齋唸佛。”徐氏又說。
姝晚乖乖的稱是。
說不了幾句,便揮手:“走吧。”,姝晚吶吶的起身:“姝晚告退。”,猶猶豫豫的退了出去。
劉媽媽搖頭,果真是鄉下村婦,空有外貌,禮儀規矩粗糙的很,連幾句漂亮話都不會說,徐氏的脾氣本就跟聞時硯一個樣兒,吃軟不吃硬。
若是姝晚軟著態度說幾句好話,徐氏未必不對她另眼相看。
姝晚出來後才發覺手心一片溼潤,膝蓋因出了汗又隱約疼了起來,她低聲問一旁的寒露:“我……我方才可惹大娘子生氣了?”
寒露搖頭:“自然不是,大娘子一向不喜形於色,娘子手摸起來涼的很,回去得喝一碗熱熱的薑湯才是。”
姝晚乖乖點頭,那般乖軟模樣叫寒露瞧了心軟的很,“對了,大娘子方才叫我繡枕頭,是不是要布料皮子。”姝晚問道。
寒露點頭:“等下午我去庫房走一遭。”,這庫房自然不是國公府的庫房,而是聞時硯的私庫,國公府的庫房姝晚是沒資格去挑東西的。
回去後,姝晚果真被寒露苦著臉灌了好幾碗薑湯,最後被辣的直咳嗽。
芸姐兒在一旁坐在,驀地明荷進來:“娘子,世子來了。”
姝晚一頓,恍惚了起來,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五日,明荷小心翼翼地瞧著她。
本以為姝晚會露出難怪傷心色,卻不料她平靜異常,放下了碗:“走吧。”
經過那一夜的談話,姝晚已經徹底死心了,她不再對這個男人抱有幻想,高門勳貴的公子哥兒,本身便是朝三暮四,左擁右抱之人,自己村婦出身,叫人瞧不起也很正常,她一向不是拖拖拉拉之人。
當過往的愛意變了質,姝晚瞧著聞時硯便也不在忐忑不安,甚至心生了些許厭煩。
明荷一愣,說不出話來,姝晚瞧著她的模樣則不解:“怎麼了?不是要出去見禮嗎?”
明荷趕緊點頭,隨之暗暗鬆了口氣,姝晚站在庭院裡等著,聞時硯穿過月洞門,便瞧見了她,姝晚撩起裙子,端端正正跪在了地上。
“奴婢,見過世子爺。”
第26章
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庭院中響起, 明荷側目探尋姝晚的神色,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且對自己身份的轉變適應的非常快。
隔著一段距離的聞時硯腳步一頓, 一向平靜沒有波瀾的面龐出現了一絲裂痕, 隨後他又很快的掩飾了過去。
姝晚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翹頭皮靴,隨即一雙大掌穩穩把她扶了起來,掌心的溫熱透過衣衫傳遍了四肢百骸。
聞時硯裹住了她的手,皺了皺眉:“怎麼手這麼涼。”
姝晚反射性一躲, 把手抽了出來,她極為不適的攥了攥衣袖,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姝晚泰然自若的收回了手,“無事,爺累了吧,奴婢叫人擺飯,您用飯後便洗漱歇息罷。”姝晚做好一個通房的職責, 分寸感拿捏得當。
以往的愛意與依戀好似一夜間被藏了起來, 姝晚渾身都裹滿了不安與警惕, 似是被他碰一下也難受。
聞時硯擰著眉頭,有些不悅, “你在鬧什麼脾氣?”他聲音低沉,含著淡淡的威壓, 似是故意在對姝晚低呵。
姝晚不解:“奴婢不敢。”, 說完低著頭站在一旁,一副任打任罰的模樣, 聞時硯對她一時有些無奈, 彷彿認定了她在耍小性子。
他緩緩靠近過去,想給她一個安撫吻, 姝晚只覺溫熱的氣息驟然撲面而來,她一驚,條件反射的避了開來,叫聞時硯僵在原地。
姝晚好似什麼也未發生過般,落後一步跟在身後,她低頭算著步伐,嚴苛保證自己不會觸犯規矩,正走神著,就聽聞時硯揹著她傳來了話語:“寒哥兒想見你。”,言語間滿滿的煩躁和冷意。
姝晚一愣,這才想起了寒哥兒,是啊,她沒有跟寒哥兒打一聲招呼便搬離了甜水巷,寒哥兒還不知她現在的處境,但聽聞時硯的語氣,寒哥兒應當是曉得了的。
“他在何處,我…”姝晚聲音有些急。
“我已經把他安置好了,你不必擔心,至於見面,府上家奴每隔半月會有一次出府見孃家人的機會,算算還有幾日,再等等。”聞時硯未轉身,聲音聽不出喜怒。
但卻叫姝晚渾身一冷,家奴?原來她已經是家奴了,連妾都不算,只是個奴婢,還是簽了死契的那種,是寒哥兒以後科考、做官都擺脫不了的汙點。
姝晚死死的攥著手掌心,咬著牙瞪著他,說不清道不明的自嘲翻湧在心間,已經平靜的心扉驟然又堵塞異常。
“是,謹遵世子……命令。”姝晚的聲音沙啞艱澀,叫聞時硯心下複雜,平心而論他對這樣的姝晚有些不適應,明明才不過幾日,她眼中的愛戀已然瞧不見了蹤影。
但她一向乖覺,聞時硯只道自己應是想多了,姝晚定然還在氣頭上,待他成婚後好好待她便可。
聞時硯沒坐多久便走了,待在桑寧居他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二人坐在屋裡,氛圍沉寂,不知道說些什麼,聞時硯走時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姝晚坐在凳子上,久久的不言不語,明荷瞧著心酸,偏生翌日國公府便掛上了紅綢,從前堂到後院兒,窗子貼了喜紙,庭院掛上了紅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