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娘把桌上的紅印泥挪到香姑觸手可及的地方,知道香姑不認識字,也逐字逐句把紙上寫的內容念給她聽。
香姑從睜眼時的心死如灰,到後來馥娘說第一句話時的呆愣,再到聽完馥娘唸完紙上內容後面上露出欣喜之光,這時間也不過不到幾分鐘的時間。
“馥娘,這樣真的行嗎,我在這張紙上按下手印,我奶以後就不能用臭豆腐的方子,只有我能用了嗎?”
香姑聽不懂別的,但是明白這個道理。
“嗯。”馥娘點頭,“但是這樣的話之前說好賣給你的方子以後就不是你的了,臭豆腐方子還是在我手上,你只是一個使用權,沒有經過我的允許,除了你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能用這個方子盈利,你手印按下之後,我們去官府做個備案,到時候如果你祖母真的要逼迫你交出方子,不允許你賣臭豆腐,只有有了這張契約,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你了。”
這就是馥娘想出來的辦法,她能夠幫香姑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說完上面的話之後,馥娘又把桌子上串起來的一小串銅錢放到香姑面前,二百多文錢正好和香姑當初給馥娘買臭豆腐方子錢的數目一模一樣。
“當初你給我的錢是想要買下臭豆腐的方子,現在既然這方子不屬於你了,這錢我也還給你,臭豆腐你可以繼續賣,就和這張契約上說的一般,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不能賣這個臭豆腐。”
“錢我不能收!”香姑聽到馥娘這話,整個身子都往後跳了一下,她拿起桌上的紙和印泥,好像那串銅錢有毒一般,直接繞著走了。
她在紙上爽快按下自己的拇指印,卻對桌子上的銅錢看都不看一眼。
“當時說的就是讓你把這個臭豆腐方子給我用,我給你的這二百多文錢肯定不夠買一個方子的,你那盤龍黃鱔的方子賣給我阿翁都要這麼多銀子,我不過仗著咱倆的關係好,佔你一個便宜!馥娘,你這麼幫我,我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的,這二百文銅錢你都還要退還給我的話,我實在羞愧的沒法做人了!”
香姑堅決表明了自己不願意收這錢之後,又拿著那張她看不懂,但是覺得十分寶貴的臭豆腐方子使用權轉讓契約對馥娘道:“我們什麼時候去官府備案?”
她都要等不及了!只要像馥娘說的,在官府備案之後,她奶就是想要搶她的臭豆腐方子也沒有辦法了!
別以為她不敢上官府告她奶!二十年前上官府告長輩還要擔個不孝的名頭,可自從梁相公當上宰相之後,可沒有告官先挨板子這樣的道理了!
馥娘給的一點點幫助,讓香姑有了希望,也是助她羽化成蝶的力量。
官府辦事的速度非常快,馥娘和香姑的這點小事,也用不上什麼大官,縣衙裡的一個小吏,給她們兩的這張契約造冊登記一下,這張契約便有了法律效力。
而這些改變都是當朝宰相梁相公上位之後開始發生改變的,馥娘平時吃的這些食物也是這位梁相公派人漂洋過海帶回種子到中原的。
馥娘覺得這個梁相公應該是從現代來的穿越者前輩。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馥娘也沒有覺得自愧不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志向。
她想要的就是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讓自己和身邊的人都過上幸福富足的生活。
從衙門裡出來,馥娘挽著香姑的手。
“快回家吧,昨天晚上你沒回家,家裡人肯定也很擔心。”
香姑聽到這話,雖然噘嘴嘀咕了一句“才不會有人關心我”,但也沒有再鬧彆扭拒絕回家了。
這事過了幾日,馥娘還特意去打聽過張大廚家,也沒見鬧出什麼大動靜來,香姑後來也沒有來找過她,馥娘想著這事情應該就差不多過去了。
這幾天馥娘擔心香姑出事,還是自己去宴香樓送貨,換了周前和錢二炮兩個人去買菜,在宴香樓見到了張大廚,不過沒見到香姑,她還同張大廚問起香姑。
張大廚看了馥娘一眼,估計也是知道馥娘寫給香姑的那張授權書。
他是張家的男人,是張家的大家長,也是無形中剝削香姑的其中一員,但可能因為和香姑相處的比較多,而且香姑就算是個女子,也確實是孫輩中的第一人。
張大廚在生活上可能對香姑沒有那麼關心,但不代表他對香姑沒有感情。
香姑拿出來的那張契約書,可以說是某種程度上損害了他的利益,可對香姑的感情,讓他可以放棄這些利益,當然也是因為這個利益還沒有到足以吸引他的地步。
一個小吃的方子,遠遠沒有一道盤龍黃鱔這樣的菜來的價值高。
他聽說宋家小娘子在落霞坊開了一家小飯館,吃過的人味道都說好,甚至還有他們宴香樓的食客專門跑到那麼遠的落霞坊去吃那沒名氣的小飯館的一鍋魚。
宋家小娘子先前拿出來的盤龍黃鱔也證明了她是有手藝的,張大廚還盤算在她這裡多買幾個方子。
既然宋家小娘子選擇幫著香姑,張大廚也不會為了後宅這點小事得最未來可能會成為他貴人的宋家小娘子——不,宋家小娘子已經是他的貴人了。
一份盤龍黃鱔,已經讓他壓住了對面的八仙樓,本來岌岌可危的宴香樓已經開始和對面實力強勁的八仙樓平起平坐。
現在來宴香樓吃飯的食客,那桌不點上一份盤龍黃鱔?!
當初張大廚買盤龍黃鱔這張方子的時候,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天。
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廚子,手上那麼多方子,沒有那一道菜像盤龍黃鱔這般高人氣!
帶的他在這長安城的酒樓大廚圈子中水漲船高。
宋家小娘子不是他的貴人,誰是他的貴人?!
不能得罪,不能得罪!
這般想著,對於馥孃的問話,張大廚不僅沒有對馥娘擺臉色,還對馥娘和顏悅色的,把香姑最近的近況都和馥娘說了。
“香姑這小妮子說以後就不在宴香樓做活了,她想出去擺攤賣臭豆腐,她奶還生氣,不過我稍微勸了幾句,她也不拘著香姑了。
香姑想擺攤賣個麵條、再搭著賣這臭豆腐,我瞧著挺好,香姑那做面的手藝是我一把手調教出來的,尋常人都比不上,出去擺攤賣個麵條,我看著生意也不會做不起來,年輕人就是要敢闖敢衝。
香姑像我,我當年也是她那麼大的時候,一個人從鄉下來了長安,從後廚雜活開始做,才做到如今的地位。
她小小一個就在我身邊,我這當阿翁的,別的也支援不了她,給她一點私房錢,也不至於讓她一點本錢都沒有。”
馥娘聽到張大廚說話,就知道香姑應當是沒什麼大事了,只不過還是想見見香姑,便與張大廚留了話,讓香姑空的話,就來落霞坊找她。
張大廚想討好馥娘,自是滿口答應,沒有不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