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松臉有些紅紅的，不敢抬頭看金桂嬸，只是小聲道：“謝謝嬸子。”
而金桂嬸那邊還不等陶小松回答，已經給打了滿滿一勺，或許已經超過一勺的番茄炒蛋了。
陶小松拿回湯盆的時候，手都往下墜了一些，他緊忙扶好，生怕這碗飯摔了。
到了打飯的哪裡，他還是把這個湯盆遞過去，紅著臉道：“嬸子我飯量大，多給我打一點米飯。”
又瘦又小，還不夠成人腰高的小孩飯量大？
可以看出來，陶小松說這個謊言，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勇氣了，所以臉才會那麼紅，聲音才會那麼小。
打飯的嬸子是朱嬸子，她什麼都沒說，直接把兩碗米飯扣進了陶小松的湯盆裡。
到了收銀臺，收錢的是周前，這會兒還不是小飯館快餐的用餐高峰，所以店裡的的員工大部分都還在後廚餐廳吃飯，收銀的幾個小子全去了，就周前在這裡頂班。
“大哥，結賬。”陶小松的聲音還是小小的，手裡捏著的七文錢上全是他手心的汗漬。
“小份素菜，一份米飯，是吧！”周前都沒有多看一眼陶小松手裡捧著的湯盆，直接道：“七文錢。”
陶小松單手抱著湯碗，墊腳把另一隻手裡捏著的七文錢放在收銀臺櫃檯上。
“謝謝。”小聲說完，他立即抱著碗跑了出去。
陶小松，住在附近幾條街外，去年他爹意外死了，家裡只剩下他和他娘，他娘從前是繡娘，後來眼睛一年不如一年，現在已經是個半瞎，只能看到一點光。
家裡的頂樑柱死了，他娘又是個瞎子，陶小松的日子過的如何可想而知。
不過這孩子自己是個努力的，別的小孩每天在外面瞎跑，瞎玩，他上山下地，採蘑菇，挖野菜，下河摸螺絲抓泥鰍，吃不飽，但也餓不死。
他娘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但是多年的繡娘，打個絡子還是可以的，攢了絡子，廟會的時候也能賣一點錢。
陶小松也不覺得這是女孩子才做的東西，他也跟著他娘學，多賣一點，就能多吃飽一分。
只不過他娘瞎了眼，做飯做菜老是放不準鹽，不是多了，就是少了。
陶小松也學過一陣做飯，還不如他娘做的，至少他娘要是放多了鹽，他可以加點水沖淡了吃，他做的菜，不知怎麼燒著燒著就燒黑了，還燒裂過家裡一個做完的瓦罐。
可把他心疼的啊！
一直到到後來，陶小松發現了小飯館這麼個好地方。
七文錢！可以打一個菜，裡面還有肉，米飯也只要兩文錢，可以盛好多。
而且嬸子們可憐他年紀小，每次都會給他打很多，他帶上家裡的碗，在這裡打了，帶回去，都夠他和他娘一天吃的了！
阿爹沒了之後，陶小松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吃過那麼白淨的米飯了。
還有豬肝，大夫說過，可以給他娘多吃豬肝，這樣對他孃的眼睛好。
所以就算陶小松很喜歡番茄炒蛋這樣酸酸甜甜的菜，但是看到蒜薹豬肝，一定就會買蒜薹豬肝！
“阿孃吃飯了！”陶小松跑的很快，但是一直都緊緊抱著裝著飯菜的湯碗，一點都沒有撒，他也不敢摔倒。
“又去落霞坊的小飯館買飯了？”女人摸索著過來，她可以看到一點光，但是他們的房子很暗。
陶家阿孃其實還是不敢相信能有這麼便宜的飯菜。
“那家的東家人很好，很多窮苦人都在那邊吃飯的，他們店裡也不止有賣便宜的，二樓就經常有有錢人點菜吃，有專門的小二伺候的，我上回還看到一個老爺從二樓下來，隨手就丟了一塊銀子給那個小二當賞銀！真好啊！等我年紀到了，我也想去小飯館做跑堂小二！”
陶小松在外面的時候話很少，聲音也很輕，可是到了最親近的人面前，話匣子一下就開啟了。
“我上回在店裡聽到有碼頭那邊的苦力說，逢四的時候，東家在碼頭的小攤子會賣雞腿套餐，只要十文錢，裡面就有兩個雞腿，還有其他的素菜，整整一大盒！”雖然知道阿孃看不到，但是陶小松還是忍不住在他娘面前比劃大小，雖然他也只是道聽途說。
“我聽他們說了，裡面肯定有串葷菜，串葷菜，就是我們吃的菜，今天的蒜薹炒豬肝，還有番茄炒蛋，都是串葷菜，在小飯館都是以素菜的價格賣的！那個雞腿套餐，除了串葷菜，運氣好的話，還有別的肉菜，我聽說他們還在裡面買到過紅燒肉！有小半盒紅燒肉呢！就算有紅燒肉，兩個小雞腿也不會沒有……真好啊！我也想嚐嚐紅燒肉是什麼味道，不過店裡紅燒肉最便宜也要賣十文錢一份了，舍不得買，一份紅燒肉，小份的只有一點點，再加上一份米飯的話，我們可以吃兩天了。不過那個雞腿飯，我想買一下，沒準我能買到紅燒肉的那份呢！我運氣一直很好的，上回還挖到那麼大一個筍！就算沒有的話，也沒關系，裡面還有雞腿，還有別的串葷菜，而且一個套餐裡面還給兩個蒸餅呢！我吃半個就夠了，剩下兩個都給阿孃吃！對了，阿孃！小飯館裡的嬸子說了，他們東家也收春筍的，下次我挖到筍，可以直接送到他們店裡去，讓後廚的管事直接給我錢，就不用到廟會賣那麼麻煩了！”
陶小松的話很多，陶家阿孃是笑著聽的。
和這樣一個孩子在一起，生活或許也沒有那麼苦。
第83章 第八十三餐飯
原本只有落霞坊幾條街附近的街坊過來小飯館買飯, 順便逛個街。
如今的落霞坊不能與當年空蕩蕩的廢墟模樣相比較，街上有小吃，滿街的小吃攤子, 賣的食物琳琅滿目。
除了吃的以外，賣生活用品的也不少。
外面有擺著攤子賣菜的——平安坊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家裡孫子大了，也不用她帶，零零碎碎種了一兩畝地的蔬菜，從前馥娘小飯館沒開起來之前，種的蔬菜, 不是吃不完爛在地裡，就是全做成各種鹹菜，一年到頭不是在地裡忙活，就是在廚房的罐子前忙活。
後來馥孃的小飯館開起來了, 用菜的量她一家都不夠供應的。
老太太地裡的菜，成熟多少, 就被馥娘帶人割走多少, 都不用老太太親自動手, 這銅錢就嘩啦啦流進她的口袋裡。
她的人也清閒了，可是她閒下來就感覺這生活好像哪裡不是滋味？
又繼續去伺候田地, 可家裡的地也沒有那麼多給她伺候的啊！
長安城倒是可以開荒，可這好歹也是長安！放在後世那就是一省的省會城市, 就算是開荒, 那荒地都快要到隔壁縣城了。
老太太這小腳，怕是走個三天三夜都走不到。
她兒子女兒甚至是孫子孫女都在落霞坊工作, 老太太自己還賣菜，倒是不缺買地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