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片刻,終於擺了擺手:“知道了。去辦吧。”
……
東宮。
時值深秋,天氣已經有些冷了。
然而東宮是什麼地方,第一縷涼風從北方吹來之後,地龍便燒了起來,湯婆子暖爐一應俱全,甭管外邊兒如何清寒,殿內俱是溫暖如春。
朱棣清晨起身,更衣之後,便往正殿去同太子妃一道用膳,除了就近關懷太子妃此時情狀之外,也存著打探朱允炆現狀的心思。
活了一輩子,他還能不知道他爹跟他大嫂是什麼人嗎?
眼睫毛拔一根下來都是空的!
就朱允炆那兩下子,打順風局還可以,逆風局想翻身?
做夢去吧!
東宮是有小廚房的,更別說太子妃此時身懷有孕,一應膳食更是精細。
朱棣用湯匙盛了個魚肉混沌往嘴裡送,就見太子妃身邊的心腹前來回話,也沒有避開他。
“娘娘,偏殿那位到現在都沒回來呢。”
從前這麼說指的可能是樓庶人,現在指的,就只能是東宮次子皇甫文了。
太子妃長眉微動:“跟他一起出去的人呢?”
心腹輕輕搖頭:“也不曾回來。”
太子妃便將手中筷子擱下,垂眸思忖幾瞬,才溫聲道:“幾個大活人,還能丟了不成?差人出去找找吧。”
又問:“偏廳那邊都籌備妥當了嗎?”
心腹應了一聲:“幾位王爺也不是頭一回過來了,膳食用度都有成例,您且寬心。”
太子妃遂不再言語。
短短几句話,朱棣便猜到了朱允炆的去處。
他爹昨晚跟他幾個叔叔歇在偏廳,他娘沒摻和這事兒,皇后體弱早早睡了,滿宮裡能對東宮唯二的皇孫出手的人,也就只有皇帝一個人了。
一晚上都沒回來,可能是優待看重,也可能是被掀了馬甲。
再激進一點的話,說不定好好的建庶人都被掀成兩個了。
朱棣:希望弟弟有事(全是惡意)
他懶得摻和這事兒,倒是有些慶幸於聽了嬴政的建議,沒有為圖一時之快而在朱允炆面前掀牌,如若不然,這會兒他跟朱允炆怕就是真正意義上的難兄難弟了。
在太子妃處用了早膳,朱棣便照舊往御書房去上課,至於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他爺爺跟他爹擔著呢,哪用得著他操心啊!
然而等從御書房回去,朱棣才知道事情糟了。
因為今天他爺爺沒去上朝。
給老爺子當了那麼多年兒子,他還能不知道自己親爹的脾性嗎。
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一天恨不能掰成二十四個時辰用,這平白無故的,怎麼可能輟朝?
太子妃正在等他,見了兒子上下端詳一眼,見衣著無甚犯忌諱的,立時便帶著他往乾清宮去。
他們畢竟身在宮中,去的還算早的,然而相較於太子與昨晚歇在東宮的幾個親王,顯然已經晚了一籌。
不過倒不要緊。
因為在結果上,都是一樣的。
皇帝不肯見任何人,莫說是諸王和太子,連相濡以沫多年的皇后都被攔在了門外。
段皇后向來慈和,今日卻少見的作色:“嚴釗,你翅膀硬了,竟敢攔我?!”
嚴釗唯有跪地請罪,苦笑道:“義母恕罪,孩兒怎敢如此?只是義父有令,著東宮暫代朝政,他今日不想見人……”
說完,另有皇帝心腹取了皇帝親筆所屬的手諭過來。
皇帝的筆跡,眾人自然識得,而以他的能力和氣魄,更無人會懷疑此時皇帝是被人挾持。
皇后與他夫妻多年,深諳他的固執與暴戾,見此情狀,便知道他是鐵了心要把自己關在屋裡了,嘆息一聲,暫且讓兒孫們各自散了。
只留了東宮夫婦並齒序居前的幾位親王議事,而第三代之中,唯有朱棣作為皇長孫得以列席。
周王最先開口:“父皇這是怎麼了?昨天晚上還好好的……”
他斟酌著道:“難道是被老二氣著了?”
燕王神色微妙的瞥了五弟一眼,不敢苟同。
皇后心煩意亂道:“老四,你這麼個表情是什麼意思?火燒眉毛的時候了,有話還不能直說?!”
燕王環顧一週,見都是靠得住的,遂將心裡話說了出來:“父皇的脾氣,難道你們不知道?再大的仇當天報了,也就好了。秦庶人死的那麼慘,再大的氣也該消了……”
眾人神色各異,但對於這個推論,卻都是贊同的。
眾所周知,皇帝有仇必報,從不過夜,以皮還眼以皮還牙,這都不能打消心中鬱氣,那得怎麼著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