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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完了。
這是今日站在朝堂之上,聽到最終以河南尹朱佑為少府令的決議被透過之後,潘晦內心深處的想法。
少府令毛綽當街被殺的訊息傳到耳中,潘晦立時拍案而起,再得知殺人者乃是竇氏的門客之後,他心裡已經湧起一股不祥之感。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嗎?
昔日肝膽相照的戰友,終於也到了拔刀相向的這一天。
親附潘家的朝臣齊齊看向他,姨母帶著兒媳婦跟幾個孫兒披麻戴孝來到了他府上,哭聲震天,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反應。
潘晦知道,自己必須有所行動。
毛綽,九卿之一,幾乎可以說是潘氏利益集團的二號人物。
這樣一個人物被當街殺了,他這個黨魁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日後如何服眾?
即便是竇家,即便是武城侯,也要為此付出代價!
潘晦開始覆盤整件事情——報復只是手段,他必須要找到那條引發衝突的導火索!
竇敬被封王之後,竇氏一族行事愈發跋扈,甚至於將手伸到了少府,對此,毛綽不止一次同他抱怨過。
彼時潘晦只能苦笑著寬撫他——我的尚書檯都被竇家安插了人手,何況少府?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毛綽對此有些不滿,但還是應了,沒有跟竇家發生大的摩擦。
既然毛綽已經退了一步,那引發血案的根源到底是什麼?
潘晦細細盤問了跟隨毛綽的小廝,從他口中得知了武城侯此前下帖邀請毛綽過府宴飲一事,眉頭便是一跳,招手喚了心腹過來,吩咐道:“去打聽打聽,看武城侯那天還邀請了什麼人。”
心腹領命而去,很快便來回稟:“武城侯只給少府令一人下了請帖。”
潘晦若有所思。
武城侯是竇敬的長子。
他的態度,幾乎可以判斷就是竇敬本人的態度。
武城侯單獨給毛綽下帖,是想跟他說些什麼?
為了竇家插手少府的事情嗎?
不可能。
這段時間以來,竇家人簡直要把尾巴撬到天上去了。
別說是少府,他的尚書檯、耿戎的光祿寺,就沒有他們不敢染指的地方,他跟耿戎都沒等到竇家單獨設宴相邀,毛綽這個少府令卻等到了?
怎麼可能!
毛綽跟耿家,一定發生了一件單獨指向性的事情,才會出現了這次邀約,而毛綽的拒絕,顯然極大的觸怒了竇家,緊隨其後的就是竇家暴起殺人!
會是什麼事情呢?
潘晦忽然間想起前兩天,尚書檯複核奏疏數量時莫名少掉的那一份了。
他心頭陡然浮現出一抹陰翳,馬上下令逮捕了竇家安插在尚書檯的人嚴刑拷打。
對方的確畏懼竇大將軍,但他潘晦又豈是善與之輩?
被擒住的那個名叫褚道隆的郎官幾乎是涕泗橫流的哀求他:“尚書令,我要是說了,竇大將軍必殺我滿門,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啊——”
夜色寒涼,月上中天。
潘晦披著大氅,淡淡道:“竇大將軍能殺你滿門,我便不能嗎?同為反正功臣,竇大將軍敢殺九卿,我就算遜色他幾籌,難道還不能滅一個六品郎官滿門?”
褚道隆汗流浹背,瑟瑟發抖,戰慄著左右遲疑。
潘晦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第一,把你知道的原封不動的告訴我,你會死,但是我會告訴竇敬,你為了保全家人,什麼都沒有說。”
“第二,為竇敬保密,被我殺掉洩憤,你在地下祈求竇大將軍能夠保全你的家人。不過我有一點要提醒你,滅門這件事情,我可以失敗無數次,但你只能輸一次。”
褚道隆的臉色,比天上的月亮還要慘白三分。
潘晦問他:“來吧。告訴我,你的選擇。”
褚道隆頹然跪坐在地。
他嘴唇囁嚅幾下,低不可聞道:“是我在呈送陛下的奏疏裡,發現了一份匿名彈劾竇氏一族的奏疏……”
潘晦眼底詫色一閃即逝:“匿名?!”
褚道隆懦弱道:“是。”
潘晦迅速抓住了重點:“筆跡如何?”
褚道隆道:“分辨不出是何人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