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有刨土的事。
這裡沒有人懂畫,沒有人懂他。
他抿著唇,不想再跟蘇小春說一句話。
然而蘇小春冷笑一聲,“你在自憐什麼啊?沒人懂你是嗎?你畫成這樣鬼才能懂你。有空多幹幹活,想想怎麼提升伙食吧!”
薛金池忍無可忍,正打算和蘇小春爭辯的時候,牆邊走過來一個高大男人。
男人是他在這個地方見過的最有氣勢的一個,哪怕是輕飄飄送來的眼神,都非常具有壓迫感。
“小春,走了。”
剛剛還罵他罵得起飛的女孩歡快的跑到男人面前,聲音都換成了嬌糯甜美的腔調。
“你弄完啦?哇塞,好快哦,你好厲害。辛苦辛苦,我給你捏捏胳膊,累不累啊?”
就好像一隻對自己齜牙咧嘴的兇狠大藏獒突然變成了一隻撒嬌賣萌的小京巴。
只不過小京巴是針對那個男人,人在自己跟前都恨不得咬死他了。
薛金池越想越氣,見她頭也沒回要和男人走的時候,出聲喊她。
“你叫什麼名字,也是這個生產隊的嗎?”
問完就後悔,他有必要知道這個瘋女人的名字嗎?她這個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生產隊的人。
聽到他問的話,趙翎抬眸往這邊看了眼,又垂眸注視著蘇小春。
只見蘇小春撇頭對著那邊,眉毛一挑。
“你這種厭世男人沒資格知道姐的名字,什麼時候你能發現這片土地的美好就再說吧!”
等蘇小春他們離開,站在原地的薛金池驀的笑了起來。
真是瘋了~
……
來到前面,趙翎不動聲色問正忙乎給他捏胳膊的蘇小春。
“你跟人說什麼了?我看人家眼裡都要噴火了。”
邊上姜秀秀插嘴,“她跟人吵一架,說人畫的畫不好。”
圍觀了全程的姜秀秀雲裡霧裡的,就覺得蘇小春眼皮子真利索,說得也很對,那個畫確實挺陰間的。
他們這裡青山綠水風景秀麗,到他筆下黑漆漆霧濛濛。
“我沒說畫不好啊,就是說畫得不寫實,剛開始我不是誇畫得很好,一模一樣嗎?”
真冤枉,她壓根沒說不好,還誇了人家呢。
趙翎掃過她的臉,“只是不寫實為什麼吵架?畢竟是人家畫的,想怎麼畫就怎麼畫。”
蘇小春小臉頓時嚴肅下來,“你說得對,那是他的畫,當然可以想怎麼畫就怎麼畫。但如果他心理狀態不對呢?”
21世界的‘蘇小春’上過幾節心理課,裡面就著重講了繪畫傳達情緒。薛池畫的畫已經到了給人不適的地步,所以她猜到薛金池不像其他知青那樣,是自己願意來的,那他就是被扣了帽子下來的。
被扣帽子下來,心中憤懣不平,蘇小春可以理解。
適當發洩,她也可以理解。
但畫成那樣,基本能判定他心理出了問題。
她那些話是在罵他沒錯,但也在點撥他。已經被扣帽子,已經下來,沒有神通是回不去的。那不如就像她說的,躺平接受好了。
說他畫得好卻不寫實,是想讓他睜大眼睛看看這美麗的風景,好好看風景,也是能治癒人的。
畢竟只是上了幾節心理課而已,蘇小春其實也不懂怎麼治一個患心理疾病的人,只能這樣去罵他,希望能把他罵清醒一點。
……
薛金池帶著一肚子火進了房間,宿舍裡其他知青回鄉探親的探親,在外面的在外面。唯獨他回不去,也不想出去。
外面因為殺年豬吵吵鬧鬧,他的內心卻越發憤懣。
什麼狗屁偉大的土地,什麼狗屁農村,不就是一個髒兮兮的地方和髒兮兮的人種出髒兮兮的糧食。
想著想著,他眼神一下暗淡下去。
太累了,只要想到未來他將一直困在這個地方,他就覺得活著沒有意思。
這輩子,如果他再也出不去,還不如死了算。
這麼想著,他的眼神落在了掛在牆上的粗麻繩上。
用這根繩子,掛在房樑上,再套住脖子的話,應該會很痛快吧!
外面喧鬧聲愈大,他完全聽不見,舉起手,似乎想要拿起繩子。
然而沒等他碰到繩子,房門被人砰一下打開,是同宿舍的另一個知青。
對方眼神憐憫,“讓你去鎮上接受教育。”
接受教育,就是像犯人那樣,身前掛一個牌子,寫上反動派、叛徒、走狗之類的標籤,被拉著在鎮上轉一圈,然後再站在高臺上,接受所有人的指責謾罵以及打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