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梁源再不識抬舉,可別怪他不顧父子之情。
管家一張嘴,吃了滿口的苦墨:“是,老奴記下了。”
翌日,管家再次出現在私塾門口,一臉慈和地請人去甲班叫梁源:“我家老爺心疼源少爺讀書辛苦,特意讓我送來滋養的飯食,給源少爺補補身子。”
又是老爺又是少爺的,明眼人都能猜到眼前中年男子的身份。
縣令大人誰不想討好,遂滿口應下,連走帶跑去喊人。
梁源已經被忽悠過一次,才不會上第二次當,任管家在外面被曬得快要厥過去,都沒冒頭。
如此過了十日,管家每天雷打不動準時來私塾送飯。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梁府管家給梁源送飯食,而梁源卻拒不接受的事。
有人覺得梁源太過絕情,且太不識相。
害他的是雲氏,縣令大人遞來臺階,梁源作為兒子,也該見好就收。
他們明晃晃地表達不滿,梁源看在眼裡,只一笑置之。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原主的苦難都來自梁家,梁守海的冷漠無視,梁盛的才智碾壓,以及雲秀的挑唆陷害,一步步將原主逼上絕路。
艱難時未想過攀附,如今萬事順遂,梁源更沒想過沾梁守海的光,以謀取更加優越的教育資源。
他有自習室這個金手指,便是最大的饋贈了。
只需刻苦用功,該來的都會來。
且說管家,他這些日子在夾縫中憋屈求存,將梁源那副要和梁家徹底斷絕關係的架勢,以及梁守海一日高過一日的怒氣看在眼裡,又苦又累,好不容易養出的富貴肉都快掉光了。
第十一日,管家臥病在床,病得不省人事。
梁源不接茬,管家又掉鏈子,普通僕人送飯食無法表現出他對梁源的重視,親自送飯又太掉價,梁守海只得暫時作罷,等管家養好病,再作打算。
這一等,就是五日。
梁源也等來了半月一度的休沐日。
因著明日要上族譜,祭拜蘇家先祖,一系列複雜的流程估計要花費不少時辰,傍晚梁源剛到放課到家,就簡單收拾點東西,和他娘坐牛車回福水村。
牛車上還有幾位同村的叔嬸,一路上對著梁源噓寒問暖,看他的眼神格外慈愛,像是在看什麼大寶貝。
“上次青雲回家跟咱們說,源哥兒考上了童生,大家都快高興瘋了,源哥兒可真出息,真給咱們福水村爭光!”
“源哥兒慧蘭你們可不曉得,現在別的村多少閨女都巴望著嫁到咱們村呢,說是沾沾童生老爺的福氣,日後也能生個聰明小子。”
“村長家青雲說他要等到後年才能再去考試,源哥兒你下次考試是啥時候?”
面對大家的熱情,梁源勉強保持鎮定,雙手抱著包袱,含笑道:“我應該和青雲哥同一年考試。”
“那敢情好啊,到時候咱們村就有兩個......兩個啥來著,上次青雲還跟我說過,瞧我這記性,又給忘了。”
梁源忍俊不禁:“是秀才。”
嬸子一拍大腿:“對就是秀才,到時候咱們村就有倆秀才老爺了,真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旁人見梁源談吐不凡,笑起來都不像他們那樣露個大牙嘎嘎笑,不免生出幾分豔羨。
心裡不免尋思起來,要不也送家裡的娃去鎮上讀書?
多識字總沒壞處,隔壁村張二麻子家的小子不就仗著識幾個字,還跑去鎮上酒樓給人做賬房先生了,不用在地裡刨食,還賺得不少。
萬一運氣好,腦子聰明,再考個童生秀才什麼的,可不就光宗耀祖了!
越想越覺得此舉可行,打算晚上家去就把這事兒知會給家裡人,商量商量選哪個娃去唸書。
“話說你倆回村幹啥來了?”
之前梁源考上童生都沒回來,怎麼今兒大老遠跑回來。
梁源坦然說道:“明天剛好休沐,把我的名字記上族譜。”
“你不是戶籍已經落在福水村……啥?記族譜?!”那個叔一臉呆滯,掏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蘇慧蘭樂呵道:“前些日子源哥兒忙著考試,沒工夫回來,最近正好有空,想著麻煩村長上個族譜。”
牛車上十來個人,原本大家聊得熱火朝天,此時鴉雀無聲,掉根針都能聽見。
雖然他們沒啥文化,卻都活了小几十年,該懂的都懂。
這落戶籍和上族譜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梁源自從被梁家除族,戶籍就被改到了福水村。
蘇慧蘭把他帶回來,村民們也都默許了,承認梁源是福水村的一員。
只是血脈倫理上,梁源只能算是蘇家的外孫。
倘若梁源上了蘇家的族譜,那可就真是蘇家的嫡親孫子輩了,是可以給蘇家傳承香火的。
他們最近都聽到點風聲,梁源那縣令爹還打算把他重新認回去呢。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接話。
替蘇慧蘭感到欣慰的同時,又替梁源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