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身份
林獵是日,金光染翠,遣霧逐雲。
周姝一早便挽發盤髻,著男兒扮相。為避免旁人瞧出端倪,她甚至將本是生得明麗的面容,以脂粉修飾了良久。
彼時周姝拉著梳洗完畢的喬時憐,反覆問著:“像不像?像不像?”
她輕擺著玉面,神色似有緊張,自是問她像不像男子。
想來周姝雖是時常女扮男裝,但以此參與皇家盛典林獵,還是頭一回。比起以假作真、怕被人拆穿的緊張,喬時憐見她分明是在為能夠參加林獵,一展英姿而興奮。
是以喬時憐頗為配合地打趣她,“周公子,再這般拉著小女子的手,叫人瞧見了可不好。”
“不逗你了。”周姝笑逐顏開,睨著窗外天色,“我看時辰也差不多了,先走了。等到了獵場,我再去尋你。”
喬時憐點頭以應,待周姝走後,她始才拿出昨夜風來送至的信。
信上字句簡明:明日獵場南。
看來蘇涿光查到了刺客身份,卻未在信上明說,是顧及她正與周姝同住。若真將整件事情和盤托出,一併寫在信中,被周姝瞧見了,她也不便解釋。
事關東宮與陷害相府千金,不論拎出哪件事都足以讓人生驚。
喬時憐收好信,抬眼見秋英入內,端來早膳。
“姑娘,這是殿下特意吩咐伙房給您做的蓮子羹。”
喬時憐本還有些胃口,聞及是秦朔的吩咐,她頗感厭煩地擺擺手,“我暫時不餓,端出去吧。”
秋英奇道:“姑娘近日可是和殿下吵架了?”
她近侍喬時憐左右,怎會看不出姑娘如今對太子的態度?
“秋英,以後太子殿下的東西,能拒便拒。不能拒的,讓我出面解決。”
喬時憐對其吩咐著,見秋英不解的面容,她微嘆著氣,“我不會嫁入東宮,太子殿下也非是我良人。你是我的貼身丫鬟,應當能明白我的意思。”
她是應該和秦朔撇清關係,一道提醒著自己身邊的人。
秋英生來聰慧伶俐,見喬時憐決然面色,未問詳情便已會意。想來應是太子做了什麼事,徹底傷透了姑娘的心。既是如此,她這做丫鬟的,必要和主子同心。
隨後秋英將蓮子羹端出房,見太子的人還未走,便遞上前欲還:“還請小公公送回去吧。”
那小太監面露為難之色,“這…”
秋英道:“小公公若是不知如何交差,便勞請轉告太子殿下,我家姑娘從前是喜歡吃蓮子羹,但一朝察覺那蓮子苦澀,其心腐壞,惹來姑娘腹痛不已,病了好幾日。自那時起,姑娘就不碰蓮子羹了。”
這段話自是喬時憐交代,讓她轉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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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某處,秦朔負手立於簷下,那姿態倨傲,目光沉沉,睥睨萬物,讓伏跪在地的小太監不敢動彈。
“孤是那蓮子羹?”
秦朔瞄了眼跟前的食盤,這些時日憋在胸口的悶氣愈發難消。他不明白,喬時憐為何突然待他疏遠了這麼多。細想下來,近日同她之間的矛盾,唯有那方家女子闖入之事。
“殿下…”久德眼見秦朔處於將要發作的狀態,趕忙上前欲勸言。
卻不想他竟平復了情緒,反問久德:“那方家女子,可來了九暮山?”
久德思索半刻,答之:“是來了,但此次未見她與喬姑娘伴同。”
“原來時憐是為了她,才跟孤鬧脾氣…”
秦朔低言著,轉念時眼底掠過陰狠:“找個由頭,把這方家女子趕下山去。”
久德一驚:“那方姑娘好歹是官家女子……”
秦朔冷笑,“意欲破壞孤與時憐的關係,圖謀不軌,留她做甚?她該慶幸她是個官家女子,若她是個丫鬟,孤直接取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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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喬時憐攜秋英出行宮之際,遠遠瞅見天光潑灑的廊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挺立,是為風來。
風來步近後恭謹作了一揖:“主子怕喬姑娘迷路,特派我來帶喬姑娘前去。”
聞此言,喬時憐不可避免地憶及昨夜之事。
只是那時她擔驚受怕過甚,唯恐監察御史季琛知曉自己身份並揭發她,忽略了本該讓她尷尬不已的烏龍事件。
自己怎敢把那座大冰山當作師父的?還同騎一馬,親暱相貼?甚至以為那功名赫赫的戰馬野風,性情“溫順”…她真當自己是九條命的貓,敢這般折騰?
她覺得呼吸有些窒塞,當下想起,她仍覺羞赧難堪。只恨她為著小命,還不得不與這蘇涿光會面。若是前世的她,單是近來與蘇涿光發生的種種,便足以讓面薄的她閉門在家,消停個一旬半月才敢出門。
“蘇少將軍不參加林獵比試嗎?”喬時憐忽想起今日的重頭戲林獵比試,而蘇涿光卻為了她沒前去參與,她心底生出愧疚之意。
他那樣驍勇善戰之人,好不容易有他擅長的領域可展露鋒芒,又被自己絆住了腳。自己欠他的恩情,無形又重了些。
風來解釋:“大家都爭著往獵場裡去,一人一馬,加起來場面怕是極為喧鬧,主子嫌吵。”
喬時憐:“……”
愧疚頃刻消散,她還是高估了蘇涿光,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出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