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原煤的筐子下方,是一個大水池,這樣的大水池這一塊地上足足建了幾十個,每天用來輪流洗煤。
白天洗完原煤,大水池靜置放上一晚上,沉積在池子底部的,就是從原煤上洗下來的煤渣,將上層的水放出,將煤渣微微晾乾,然後混合黃泥,就可以燒製煤球了。
混合了不同比例的黃泥,煤球的質量也不同。秦魚今日過來煤工室,是因為煤令跟他說,他已經做出燒起來既沒有濃煙,火苗也足夠旺的煤球來了,請秦魚過來一觀,看看可還能用?
秦魚在煤令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鐵爐子面前。
鐵爐子造的非常粗獷,就只圓圓的一個筒,裡面放著燒著的煤球,上面是一個鐵蓋,蓋住爐子口,也不怕隔絕氧氣把火苗給悶死了?
秦魚仔細觀察一番,發現鐵蓋並不是平整的,鐵蓋上面有一個環,用鐵鉤子勾著環拉起鐵蓋,鐵蓋內部是凹凸不平的鑄文,秦魚看了一下,大體是敬告上天火神,保佑他們用火平安的意思。
這些鑄文,隔在爐子和鐵蓋之間,既能往外散發熱量,也能為爐子內部輸送空氣,
很巧妙的構思。
秦魚看著燒的紅彤彤的煤球,感受著上方熱辣辣的熱量,笑道:“大匠辛苦了。”
煤令長舒一口氣,露出大大的笑容:“為大王做事,何言辛苦?”
秦魚笑道:“正所謂好的珍珠要裝在珍貴的盒子裡。煤球是做好了,咱們也該將這爐子做的好看一些......”
秦魚給他描述了一下記憶中的各種爐子的造型,讓煤令繼續發揮他的聰明才智,然後下令將現有的所有煤渣全部做成煤球,等過幾天,一起送去咸陽獻給大王。
等秦魚巡視完工室,調整完新的發展策略,又回自家老宅看了一下修整進度,檢視了果樹苗的栽種成活率之後,時間也進入了九月末,還有半個月,就是正月新年了。
秦國使用顓頊歷,每年的十月,就是正月新年。
這日,秦魚正坐在官署裡翻看最近這一個多月縣署裡的物資出納和採進用度,就聽有小吏來報,說是東鄉嗇夫求見。
秦魚納悶,每月一次的例會才結束了有三四天吧?東鄉嗇夫有什麼樣的事情,特地來找他?
秦魚讓人請這位東鄉的一把手進來。
東鄉嗇夫是個頗為年輕的青年,將將而立,正是大有可為的年紀。
秦魚笑道:“湯君何事找我?”東鄉嗇夫姓湯,名榆,沒有氏。
於字與秦魚的“魚”字同音。秦魚沒來的時候,同僚親屬們都叫他榆,等秦魚做了櫟陽令之後,大家就都叫他湯,或者湯君了。
湯先跟秦魚見禮,才道:“公子,今日一早,下臣接到一起首告,覺著甚為蹊蹺,便特來稟報公子。”
秦魚好奇:“是關於什麼的?”
湯回道:“是關於沮水裡的大木的。”
秦魚皺眉:“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北山上砍伐下來的大木,進行初步的去枝加工之後,會從山坡上滾下,然後丟入沮水裡順流而下,然後在從離官署儲藏木材最近的河岸進行打撈,這是最省力也是最安全的運輸方式,怎麼,出現什麼問題了嗎?
湯將他一早接到的首告案子娓娓道來,聽的秦魚直呼: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還有,隱在暗中不懷好意的人,終於開始露出爪牙了。!
第78章 楠
楠是東鄉的一名黔首,父母年邁,兄嫂生活拮据,等他傅籍分家的時候,竟然分得了一頃田地。
不是少,是太多了。
田地多,交的稅就多啊!
家中原本是沒有這麼多田的,但是,楠的仲兄,死在了戰場上,雖然沒有軍功爵,但有賞賜,足足有一頃還要多的田地呢。
仲兄沒有娶妻,更沒有孩子,所有的賞賜,就都給了他們家。
可是,父母年邁,身體早就被日復一日的勞作給拖垮,已經種不了地了,兄嫂能力有限,生活拮据到已經溺死了兩個孩子了,他們只能養的活一個孩子!
溺死第三個孩子的時候,丘嫂的眼睛哭瞎了,這下連布也織不了了,更別提下地種田了。
所以,楠傅籍的時候,父母的田加上兄長們的田,以及官署分給傅籍男子的田,加起來,也足足有一頃。
一頃,就是一百畝地,實在是太多了,楠一個人,即便加上妻子,他們兩個大人,也根本就種不了這麼多地。
而且,東鄉多澇,他們每年實際上耕種的田地,只有二十畝左右。
如果楠跟妻子勉強能耕種二十畝地的話,那麼壓在他們兩人頭頂上的賦稅,簡直是一座不見天日的大山!
秦國稅制十稅一,東鄉情況特殊,每年會有賦稅上的政策傾斜,也就是說,給東鄉的田地取程的時候,會相應的減少一些。
但這“一些”,也只是杯水車薪。
因為,楠家的十稅一,是在一百畝田的基礎上稅一,也就是說,楠每年光田租稅,就要上交十畝田地的出產,再加上他跟妻子、兒子的人頭稅、布帛稅、芻稿稅......
可以說,楠跟妻子不吃不喝全力耕種這二十畝地,到頭來,也不一定能交齊所有的賦稅。
更何況,楠這個壯勞力,每年還要定期服一個月的勞役,遇到戰事或者挖渠修城牆的時候,楠還要被徵調去服軍役、服苦役。
楠不在家的時候,家中重擔就全部壓在妻子的身上,可妻子,還要懷孕生產撫育幼兒。這是他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妻子,平日裡寶貝的不得了,哪裡捨得讓她懷著娃娃的時候還要下田耕種呢?
於是,楠過上了
借高利貸的日子。
楠服勞役的口糧,可以向官署借貸,但他每年交不上的各種稅,就要想法子從其他地方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