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隨安絲毫不慌,反正論打架花一棠肯定不是她的對手, 而且也猜到他想問什麼,八成是為何隱瞞她與和淨門的關係,關於這一點, 林隨安打算照實說。
“千淨和淨門的關係我前幾日才知道,”林隨安道, “至於靳若,我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真面目,並非刻意瞞——”
“我才是你的搭檔。”
“……哈?”
“你沒和我商量。”
“……”
花一棠眼眶微紅,看起來居然有點委屈。林隨安撓了撓腦門,覺得話題走向有些詭異。
所以這傢伙糾結的點是——沒經過他的同意招了個新人,威脅到了他的——地位?
“靳若識蹤辨痕的本事對破案有幫助……”
“他言辭閃爍,隱瞞甚多,不配搭檔二字。”花一棠言之鑿鑿,“所謂搭檔,定要肝膽相照,坦誠相待!”
救命,這都是什麼中二發言?林隨安簡直哭笑不得。不過是臨時搭個草臺班子破個案子賺點外快,怎麼聽他的意思卻好像要歃血為盟同生共死?
林隨安真的很想勸他兩句,做人嘛,開心就好,凡事別太鑽牛角尖。但瞧他那一本正經的執拗表情,想了想還是算了,她都活了兩輩子,何必跟箇中二少年一般見識,順著脾氣捋捋毛得了。
“是我草率了。”
“他只能算個幫忙的,不是搭檔。”
“是是是。”
花一棠終於滿意了,搖著扇子繼續走,邊走邊抱怨凌六郎太磨嘰,林隨安翻著白眼跟在後面,左轉右轉又進了另一處院子,守門的是明庶和明風,見到花一棠和林隨安,竟好似鬆了口氣,領著二人到了廳堂窗外。
屋內人聲聒噪,林隨安這才明白為何凌芝顏遲遲未歸,是因為被一幫人絆住了。
這幫人包括:揚州太守周長平,馮愉義的阿爺馮松,白順的阿爺白凡,蔣宏文的阿爺蔣興昌,嚴鶴的阿爺嚴言。
白凡:“嗚嗚嗚,我的兒啊,我白家三代單傳啊,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死得好慘啊,凌司直,您一定要查清此案,給我們一個交待嗚嗚嗚,要不然我死都不能瞑目啊!”
嚴言:“幾日時間已經接連死了三人,為何還未抓住兇徒?案子進展如何?府衙到底是如何做事的?!分明就是瀆職!”
周太守語氣病病殃殃的:“嚴公此言嚴重了,府衙上下已經不眠不休偵破此案,可是此兇徒萬分殘忍狡詐,周某實在是有心無力啊,幸好凌司直巡查至此,實乃天降神兵,揚都安危皆繫於凌司直一身啊。”
蔣興昌:“素聞凌司直自入職大理寺以來,偵破奇案難案無數,為何這案子直至今日還毫無進展,難道要讓我們的孩子枉死?我定要上書大理寺卿,好好問問他是如何選派官員的?!”
周太守:“諸位莫要焦急,案情緊急,想必假以時日,凌司直定能給我們一個交待。”
四人分工明確,白凡哭哭啼啼賣慘,嚴言言辭激烈控訴破案不力,蔣興昌指桑罵槐禍水東引,周太守表面和稀泥實際甩鍋,外加一個馮松不言不語,以眼神暗示幾人圍攻凌芝顏。
再看凌芝顏,捧著茶盞,垂著眼皮,慢條斯理嘬著茶水,時不時回兩句“正是,沒錯,所言甚是”,端是個穩如泰山。
林隨安:“凌司直定力不錯啊。”
花一棠:“都是廢話,自然不用理會。”
馮氏眾人又嘰裡呱啦說了好一陣,見凌芝顏毫無反應,也著實有些累了,紛紛以眼神向馮松求助。
馮松清了清嗓子,進入正題:“聽聞凌司直請花家四郎一同查案?”
凌芝顏放下茶盞,“不止,我還請了林隨安。”
馮松:“他二人乃是嫌犯,如此不妥吧?”
“我已查清,他們並非兇手。”
馮松故作深沉嘆了口氣,“凌司直遠在東都有所不知,花氏與馮氏多有嫌隙,花家四郎年雖然聰慧,但年少氣盛,讓他也插手此案,怕是……唉,但願是我多慮了。”
“馮公信不過花一棠?”
“並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此事關係重大,不可不慎。”
凌芝顏看向嚴言等人,“諸位也這麼想?”
眾人紛紛稱是。
林隨安心中冷笑,她和花一棠本是好心幫忙,結果卻落了個心懷不軌的評價,真是應了那句老話,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她只是心裡罵罵,豈料花一棠更絕,嘴裡“切”了一聲,抬腳踹開大門,指著馮松的鼻子張口就罵:“啖狗屎的馮老狗!”
凌芝險些閃了腰,馮松臉綠了,“花一棠,你竟敢罵我?!”
“罵的就是你!”花一棠拔高聲線,“已經死了三個人,你居然還在這兒糾纏什麼家族恩怨的狗屁倒灶破事,感情死的不是你家兒子你不心疼是吧?!
馮松拍案而起:“你說什麼?!”
“還有你們三個,”花一棠又指向嚴言等人,“你們的孩子屍骨未寒,兇手還逍遙法外,爭分奪秒尋線索尚且還來不及,居然還有閒心跟著馮老狗瞎搗亂,你們可知,多浪費一分時間,抓住兇手的可能性就少一分!”
嚴言幾人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花一棠,你休要在此惺惺作態,你敢說你想方設法插手此案不是別有圖謀?!”馮松怒喝。
“我的唯一的圖謀就是抓住真兇,給死者一個公道!”花一棠聲厲九霄,“人命大於天!”
滿堂死寂。
風揚起了花一棠的衣袂,陽光映著一角雪白,明亮得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