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綿綿無盡處,日日月月似華年。”
“萬年雪,千年霜,勿復相思長!”
“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
遠遠的,就見一輛四駕馬車緩緩駛來,兩個駕車小廝樣貌周正,馬匹毛色如白色的錦緞,隨著步伐泛起珍珠般的光漪,馬鬃和馬尾繫著金鈴,聲音清脆悅耳,最神奇的是,馬車後還跟著四輛板車,載滿了新鮮的果子和鮮花,隨著車隊越來越近,路兩邊的男子將手裡的果子和花束全擲到了車斗裡。
林隨安目瞪口呆: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擲果盈車?
那這車裡的人——
“呔!看招!”身後一聲厲喝,竟是那個伊塔追了出來,兩個拳頭劈頭蓋臉就砸,寶石戒指被陽光一閃,端是個眼花繚亂頭暈目眩,感情這戒指最重要的作用就是“閃瞎人眼”。
林隨安不敢戀戰,她的千淨可是上古名器,若是一個不小心劈碎了寶石,豈不是要被碰瓷賠錢,空手接了五六招,左腳踏牆,右腳踏柱,使出一招魚躍龍門,輕輕鬆鬆躍上屋頂。
伊塔氣得眼珠子都變深了,“下來!”
林隨安蹲在屋簷邊上,挑眉:“有本事上來啊。”
“下來!”
“嘿,偏不。”
林隨安正逗得開心,突聽人群中傳出驚呼,緊接著,一道淒厲的喊聲蓋住了所有的聲音。
“憶子心如煎,肝腸尺寸斷!”
馬匹嘶鳴,車隊急停,一名白衣男子跪在路中央,一手扯開衣襟,一手握著匕首,刀尖抵著胸口,淚流滿面,“二孃,今日你若仍不肯見我,我就在此拋心挖肝,以表心意!”
第43章
“糟糕!”
房簷下的伊塔面色大變, 轉頭撥開人群,抄著一口不流利唐國話罵罵咧咧費力向前擠去,看樣子是放棄了追打林隨安。
哎呦, 想不到還有人比她更愛看熱鬧。
林隨安不甘示弱,一路踩著瓦片跳過好幾個店鋪屋頂, 終於尋了個最佳VIP觀賞位, 以她的眼力甚至能將攔車男子的刀看得清清楚楚,刀刃擦得挺亮,可惜沒開刃,就是個樣子貨。不過男子的演技卻是不賴,哭得眼淚嘩嘩的,將一往情深的勁兒演了個十成十。
“二孃,我與你相識一年有餘, 正所謂:朝朝華年相思意,歲歲月日盼卿歸,你為何不肯下車看看我,二孃啊二孃, 你為何如此狠心啊——”
林隨安看得津津有味,還跟下面一個果子攤的老闆買了倆水梨,邊啃邊看。不過街上其他人顯然不喜歡這個戲碼, 個個義憤填膺:
“這個瘋子是誰?!”
“二孃是何等身份,豈容此人在此胡說八道?!”
“就他這等豬狗模樣, 連給二孃提鞋都不配!”
“二孃文采斐然,才貌雙絕,豈是這等鳥人可以攀汙的?!”
更有不少學子直接擼胳膊挽袖子, 衝上去就要揍人,男子唰一下又掏出一把匕首, 胡亂揮舞,邊舞邊厲喝道,“誰敢上來,我砍了誰!”
一個學子不慎,被割破了袖子,嚇得忙退後兩步,其餘人也不敢妄動了。
林隨安扔了一個果核,開啃第二個水梨:不錯啊,這把刀開刃了。
“二孃,難道只有我將心剖出來給你,你才信我的心意嗎?!”男子用刀尖抵著心口大吼。
就在此時,馬車裡幽幽傳出一道女聲,“外面是什麼人?”
駕車小廝嗤之以鼻:“回二孃,又是個嫌命長的。”
男子嚎啕大哭道,“我是秦山蘭啊,今年的上巳節,我與你在這九初河畔相遇,我贈你的定情詩你可還記得——”說著,他仰起標準的四十五度角側臉,邊流淚邊吟誦道,“三月三日天氣新,九初河邊多麗人——”
“咳咳咳咳!”林隨安差點被梨水嗆死,連連砸胸。
大兄弟,你這是明目張膽的抄襲啊。
四周鬨笑和叫罵聲亂成一片。
駕車的小廝連翻白眼,正欲駕車繼續前行,豈料那秦山蘭在大路上一坐,兩柄匕首同時抵著脖子,又耍起了無賴。
“二孃,今日你若非要走,就從我的屍體上軋過去吧!”
“歹人!打你!”伊塔衝入人群,怒氣衝衝殺了過去,秦山蘭大驚,胳膊一抖,開刃的匕首在他脖子上劃開一道口子,頓時血流如注。
伊塔猝然停步,身體晃了晃,面色一片慘白。
林隨安愕然:那小子該不會是——暈血?!
“伊塔,退下吧。”車裡的女聲又幽幽響起,駕車小廝開啟車門,一個女子聘婷下車,緩緩走到了秦山蘭的面前,河風揚起她碧綠的羅裙和明黃色的披帛,如春色盈盈。
哦豁嚯嚯!
林隨安今日可真是大開眼界,想不到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就見到了兩個絕色美人,說實話,這位女子的樣貌並不及剛剛見到的那位明豔震撼,但勝在氣質雅絕,做個比喻的話,月落醫館裡的美人是婀娜百嬌,眼前這位就似凌雲幽蘭。
她一出場,九初河畔就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滿街的人傻了眼、沒了聲。
女子的臉上沒有任何笑意,眸光清冷,櫻唇開啟,聲如冰泉。
“秦山蘭,我記得你。”
好傢伙,此言一出,整條街都炸了,好幾個學子兩眼一翻,當場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