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四郎!看這裡!”
花一棠搖著扇子,掛著十八顆牙的營業笑容頻頻招手,一路大搖大擺,磨磨蹭蹭,總算到了馬車近前,眼睛越瞪越大,急忙翻身下馬,“林隨安,你怎麼——”隨即反應過來,綻出笑臉,“是你救了我二姐啊!”
林隨安翻了個白眼,攬著花一楓飛身下車,幫花一楓攏好披帛,從地上拔出千淨收回刀鞘,轉身就走。
身後各種聲音此起彼伏:
花一楓:“四郎,你來遲了。”
花一棠:“路上人實在太多——林隨安你去哪?”
小廝甲:“四郎你可算來了,差點出大事啊!”
花一棠:“誰敢鬧事?林隨安你等等我——”
伊塔:“四郎,好酒不見(好久不見)。”
花一棠:“啊呀呀,伊塔你這半年喝狼血了,長這麼高?”
小廝乙:“四郎,就是這個秦山蘭鬧事。”
花一棠:“這豬頭三是誰啊?抬走抬走!林隨安——阿嚏阿嚏阿嚏!”
噴嚏聲越來越近,林隨安忍無可忍,停步、轉身,花一棠忙緊急剎步,揉了揉紅丟丟的鼻頭,笑道,“你又幫了我一次,謝啦。”
林隨安掃了眼花一棠的衣服,果然,又換了身更飄逸更拉風的,保暖性也更差。這個人到底是有多愛臭美?真是隻要風度不要溫度,遲早嘚瑟感冒。
“你三姐在月洛醫館。”林隨安道。
花一棠:“誒?!!三姐也回來了?!你怎麼知道?!”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季節嗎?”
“秋……季?”
“你這衣裳——可!真!好!看!”林隨安陰陽怪氣提醒了一句,轉身擠進人群。
花一棠怔怔站在原地,驚喜道,“這是林隨安第一次誇我好看誒——阿嚏!”
*
一天的好心情全被霍霍光了,焦頭爛額的林隨安悶著頭過了開明橋,入重煙坊,直到瞧見房署的牌子,心情才好了些。
房署的宅務官三十多歲,姓趙,留著精緻的八字鬍,一半胡人血統,唐話說得賊溜,張口閉口都是吉祥話,成功喚起了林隨安對美好新生活的嚮往。
“林娘子,您這回可賺大發了,您訂的那院子,房東是個慷慨的,聽聞租房的是個年輕娘子,特意重新修葺了一番,還降了一半的房租,現在只需要二百五十文錢一月,您真是有福之人啊!”
二百五?
林隨安嘴角抽了一下,“何時能看房?”
“房東已經候著了,租房合約也備好了,”趙宅務拍了拍腰間的褡褳,“我這就帶您去。”
院子位於重煙坊花榮街的住宅區,距離流月樓差一炷香的路程,交通便利,四周住戶都是做生意的,五成以上是外地人,秉承著和氣生財的理念,都是好相處的,這也是林隨安選擇此處的一個重要原因。
林隨安最中意的宅子裡的園子,地面平整,面積比附近的宅子都大,足夠她研習十淨集上的武功,她還打算買兩個練拳腳功夫的木樁和沙袋。三間廂房,一間做臥室,一間做客廳,一間做書房,她需要好好提升一下她的文言文水平,至於廚房,這是個問題,首先她要先學會用土灶——
“林娘子,到了。”趙宅務推開院門,“這位就是房東。”
院中站著一名青衫男子,背對著林隨安,髮髻上戴著一根清透碧綠的玉簪,聽到聲音,轉過身,抱拳道,“林娘子,久仰。”
林隨安因為暢想美好未來而勾起的嘴角僵住了。
眼前的男人膚色古銅,寬肩窄腰,方臉濃眉,一雙眼睛最是漂亮,尤其是濃密如扇的睫毛,怎麼看怎麼似曾相識。
這條街叫“花榮街”——林隨安的腦殼有點疼——她怎麼早沒想到!
男人靜靜看著她,眸光犀利。
“原來是花氏家主大駕光臨,”林隨安硬著頭皮抱拳,“真是蓬蓽生輝。”
第44章
花家家主, 華一恆,今年三十歲,十五年前繼任花氏家主之時, 花氏混得比現在的蘇氏還慘,位於被五姓七宗除名的邊緣。此人當上家主後, 積極調整家族發展戰略, 解放思想,力排眾議,摒棄“士族為貴,商民為賤”的頑固派思維,舉全族之力開拓國內外商業版圖,成為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以“商”立足的門閥士族,旗下的穆氏商隊戰鬥力驚人, 開拓了幾乎所有陸上、海上絲綢之路的外貿路線,花氏產業更是覆蓋了唐國各大都城。毫不誇張的說,若論財力和商業影響力,花氏乃是唐國之首。
而此時, 這個遲早會被著書立說的傳奇人物正坐在林隨安對面,慢條斯理喝著茶。一口接一口,呲溜又呲溜, 搞得林隨安是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如鯁在喉。
快一炷香的時間了,這位大兄弟你到底想幹啥?!
要殺要剮給個痛快話啊!一直用殺人的目光瞪著我作甚?
眼瞅一釜茶見底了,林隨安忍不住了, 率先開口道:“花家主,您——”
花一桓猛地抬眼, 眸光如電,林隨安到嘴邊的話換了詞,“您想如廁嗎?”
“咳!”花一桓放下茶碗,捋了捋袖子,“花某不善言辭,見諒。”
看出來了!您和花一棠就是完全相反的人。
“花家主有話直說。”林隨安道。
花一桓也不客氣,開口就直奔主題:“林娘子與我家四郎相交的目的何在?”
狗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