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大老粗,連字都不識得,誰關心什麼馮氏。”
“北市、東市、西市裡五成的鋪子都印了花氏的族徽,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想不記住也不行啊。”
“花氏鋪子裡的東西就是好,衣服穿好久都不壞,就算懷了還能免費修補。”
“花氏的氈帽結實好用,還漂亮。”
“我喜歡花氏的配飾,每個月都有新花樣,尤其是最近香囊球,甚是神奇。”
花一棠:“若是我沒看錯,你身上的衣衫,腳上的鞋子,褲、腰帶,頭上幞頭都是是從花氏的鋪子裡買的吧。”
單遠明雙腳猛地向後一縮,嘴巴張了幾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花一棠站起身,身形矯健跳下馬車,他的身高比單遠明高了半個頭,長得又俊,穿得又花哨,常年撕逼打架的功底練就了一身攝人的氣勢,往那一站,萬眾矚目,鶴立雞群:“你說我將唐國文脈至於岌岌可危之地,我倒想問問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何為文脈?!”
單遠明揚起下巴:“夫謂文,由文字始,延為章詩典籍,積累為三墳五典,夫脈者,血之府也,乃氣血執行之通路,夫謂文脈,乃文學脈絡,國之血府,秉負屓之魂,屬文曲昌興之象!”
一席話,說的慷慨激昂,那些學子聽得是熱血沸騰,紛紛鼓掌叫號,可除了他們之外,所有圍觀百姓皆是滿臉懵逼。
花一棠用扇子敲著額角,笑道,“大家可聽懂他說的是什麼嗎?”
百姓齊齊搖頭:“聽不明白。”
花一棠聳肩:“我也聽不懂,煩請這位雜草居士為大家解釋解釋唄。”
“果然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單遠明冷笑道,“你聽好了,文脈就是文之血脈,國運之脈!”
花一棠一敲扇子,“你若早這麼說,我不就明白了嘛。換句話說,你說我踹翻了馮氏,相當於毀了文之血脈,斷了國運之脈?”
單遠明一怔,似乎發現這話裡面有些不對,正欲開口辯解,不料花一棠突然先聲制人,拔高聲音道,“大家都聽到了吧,此人說馮氏乃是唐國國運!”
單遠明大驚失色:“我沒說過!”
“啊呀呀,雜草居士怎可睜眼說瞎話呢?大家可都聽得真真的呢!”
眾百姓紛紛附和:
“對對對,我們都聽到了。”
“他嘰裡咕嚕說了一大串,不就是說這些嘛!”
“還讀書人呢,自己剛剛說的話就不認了,真是可笑。”
單遠明急得滿頭大汗,“我不是這個意思,諸位、諸位,此人曲解我意,乃為詭辯,諸位莫要信他!”
花一棠嘴角含笑,斜眼瞅著他,聲音不緊不慢,“區區一個馮氏,成勢不過十年,竟成了你口中的國運之根本,不知道的,還以為唐國已經成了他馮氏的天下呢。”
“花一棠!你口出忤逆之言!大逆不道!你可將聖人和朝廷放在眼裡!”單遠明怒喝。
“行忤逆大罪的是你們!”花一棠目光驟厲,聲鋒如刀,“你口口聲聲說我構陷馮氏,可有證據?!”
單遠明:“花氏與馮氏有仇,此乃眾人皆知之事,我乃是以常理推斷——”
“荒天下之大謬!”花一棠一扇子扇在了單遠明的臉上,聲音那叫一個響亮清脆,單遠明一介書生,哪裡能料到花一棠竟然說打人就打人,頓時被扇蒙了,捂著臉駭然看著花一棠。
“斷案講的是真憑實據,沒有證據的推斷連狗屎都不如!你僅憑一個捕風捉影的猜疑就在此大放厥詞,妖言惑眾,汙衊官府,你才是意圖毀我唐國基業的罪人!”花一棠厲聲道。
“我、我何時汙衊官府,你、你你你休要血口噴人!”
“此案由大理寺主導蒐證、取證、審訊,刑部複查複審,御史臺全程監督,所有程式皆合乎唐律規定,此間多少衙吏不眠不休,多少官差奔波千里,多少官員如履薄冰,莫說證據有瑕,就算卷宗裡多出一隻蒼蠅也會審個清楚明白!”說到這,花一棠驟然提聲,如花瓣般的衣袂迎風揚起,明亮耀眼,“這一切,就是為了查明真相,為了還天下讀書人一個真正公平公正的科舉!這才是國運之根本!”
滿街寂靜,所有人靜靜看著陽光下俊麗的少年,看著他漂亮的大眼睛裡泛起淚光漣漪,“你們這幫蠢貨,這都是為了你們……為了天下人的未來啊!”
凌芝顏看呆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花一棠說到官差如何辛勞之時,似乎往這邊看了一眼。
靳若:“嘿!贏了!”
林隨安砸吧了一下牙花子:這紈絝的嘴炮功夫又升級了。先以胡攪蠻纏打壓單遠明的氣勢,層層遞進,以忤逆之罪令其心神大亂,再以事實證據瘋狂碾壓,句句鞭辟入裡,字字入木三分,連標點符號都配上了節奏,尤其是最後這句結尾,以情動人,拔高主旨,高明!
再看那些學子,個個面紅耳赤,羞愧難當,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
花一棠眸光定定落在單遠明的身上,“捫心自問,你是真覺得馮氏之案有疑點,還是因為馮氏倒臺砸斷了你的青雲路?你是到底為了公道?還是為了一己私慾?你是真看到了真相?還是一葉障目只願看到你想看到的?”
單遠明連退數步,一個趔趄坐在了地上,汗透衣背,全身發抖。
花一棠重重嘆了口氣,轉身向四周百姓抱拳施禮道,“今日因花某誤了大家的時間,花某萬分愧疚,為表歉意,自今日起十日內,只要在場諸位去花氏採購物品,報上‘花四郎威武’五字暗號,皆可享八折優惠。”
凌芝顏的下巴咔吧掉了。
靳若愕然:“好不要臉!”
林隨安扶額苦笑。
圍觀百姓萬分激動,紛紛口呼“花四郎威武”,歡送花氏車隊徐徐遠去。
一眾學子呆呆站在街邊,目光茫然,神色惶恐,不知該何去何從。
經此一役,這幫學子斷不會再去大理寺門前靜坐了,凌芝顏心裡鬆了口氣,突然,心中一跳,猛地看向林隨安。
“莫非……花氏車隊如此高調入城,是為了——”
為了幫他嗎?
林隨安笑了:“凌司直來都來了,一起去吃個茶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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