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這位仵作姓甚名誰,師承何處,如今在何處高就?”
方刻眼睛都沒睜,“你若不信我,可以將全東都的仵作都尋來一起驗,不必在此含沙射影指桑罵槐浪費時間。”
張淮:“……”
不愧是方兄!懟人功力一如既往的穩定!林隨安暗暗豎起大拇指。
“別說花某沒提醒你們,”花一棠斜過身子,扇頭抵著鬢角,眼皮拉得又細又長,“若不盡快抓住這個兇手,很快就會出現下一個死者。”
張淮:“花四郎此言何意?”
“屬下還未來得及稟報,”凌芝顏將之前的卷宗呈給陳宴凡,“經過屬下整理,發現京兆府未能偵破的十宗案子和大理寺負責的三宗懸案,皆與這兩宗沉屍案頗為相似,死者皆為年輕女性,且死後屍體皆被特殊處理過。屬下以為應該並案調查。”
張淮飛快瀏覽了一遍卷宗,提出疑問:“可是死因並不相同,五人為勒死,八人為窒息而死,而這兩人乃為碳氣中毒。同一個兇手,一般都會採用相同的殺人手法,或者說,每個兇手都有自己特定的殺人習慣——”
“兇手是人,不是路邊的石頭草木,是人,就會變的。”花一棠搖著扇子道,“比如我,昨天想吃餺飥,今天想吃切膾,明天或許就想吃胡餅,後天想嚐嚐手抓羊肉——”
凌芝顏:“嗯咳!”
“這個兇手一直在成長。”林隨安踹了花一棠一腳,花一棠哼了一聲,“雖然殺人手法不同,但兇手最底層的核心邏輯並沒有變。”
這一解釋,莫說陳宴凡和張淮,就連凌芝顏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林隨安意識到她不知不覺用了現代的語言表述方式,忙翻譯道,“我的意思是,兇手的目的沒變過。”
花一棠:“一般兇手殺人之後,為掩蓋罪行,多半都會毀屍滅跡,但在這幾宗案子中,兇手不但費盡心思留下了屍身,還想盡辦法保持屍體的外表容貌,行為如此反常,定是有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
陳宴凡:“那你們說兇手的殺人動機是什麼?”
花一棠:“留下一具完整又美麗的屍體。”
林隨安:“勒死不會破壞屍體的完整性,窒息甚至沒有傷痕,而碳毒令屍表顏色呈粉紅色,愈發豔麗好看。”
花一棠:“換句話說,兇手一直在改進殺人方法,想讓屍體能夠更加漂亮。”
張淮:“若真如你們所說,兇手為何要做這些?!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林隨安和花一棠對視一眼,有些難以啟齒。
“奸|屍。”方刻異常平靜道出兩個字,“兩份檢屍格目裡皆有標註。”
陳宴凡忙又看了一遍檢屍格目,倒吸涼氣。
張淮愕然:“可是,只有這兩具屍體驗出了——其餘屍體並無這些——”
“我看過其餘卷宗中的檢屍格目,十三具女屍中,有十具仵作並未仔細驗過女屍的陰|門內部,自然沒有發現。而餘下的三具曾令坐婆草草驗過,稱未發現血跡,便斷言死者並未被|強|奸|。”方刻道,“這其中有一處巨大的漏洞,若是生前被強,或許會有血跡,或許沒有,若死後被強,十有八九不會留下血跡。但是根據那些屍體的屍斑位置判斷,她們在死後二到四個時辰之內,也遭遇到過相同的暴行。還有一點,她們的屍體表面都塗了東西,能夠保持屍身不腐,應該是一種特製的香膏,我之前並未見過,很有可能是海外之物。可惜我暫未驗出香膏的成分。”
凌芝顏面色鐵青:“這名兇手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行此等禽獸之事?”
還能是什麼人?自然是個變|態。林隨安心道,嘴上卻說,“兇手性格狂妄自大,頗為自負。”
花一棠:“兇手將屍體容貌完整留存,一則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獸|行,二則,他酌定即使官府發現死者的身份,也不能從死者身份查到他。就彷彿——”頓了頓,“在挑釁一般。”
林隨安:“兇手家中富裕,頗有家底。”
花一棠:“所有屍體皆在東都水系中發現,兇手定是有船,在各河各渠中可自由航行且不顯眼,方便拋屍。兇手以碳氣殺人,還要儲存屍體不被人發現,定有自己的宅院,不、或許不止一處宅院。”
陳宴凡和張淮直勾勾瞪著花、林二人,彷彿在震驚這倆人說話竟能如此配合無間,且句句有理有據,就仿若他們同時見過兇手一般。
“兇手為男性,性格自負自大,家境殷實,有船有宅,還有門路能得到海外進口的貴物——”花一棠用扇子敲著下巴,“目前只能推斷出這些——陳公你瞪著花某作甚?!”
陳宴凡:“聽起來很像花家四郎你啊!”
花一棠:“花某還覺得與陳公很是相似呢!”
張淮:“嗯咳咳咳咳咳!”
“太籠統了,這樣我們根本無法確定兇手的身份。”凌芝顏搖頭道。
張淮:“你們說的這般男子,東都起碼有好幾萬。”
陳宴凡雙臂叉胸,瞪著桌上的檢屍格目開始犯愁。
其實,還有線索。林隨安皺眉,只是——
花一棠拽了一下她的袖子,輕輕搖了搖頭。
林隨安明白他的意思,如今他們都不猜不透兩具屍體留下的記憶的有何意義,說出來除了引人懷疑之外,並無大用。
花廳外響起了敲門聲,一名衙吏進門報告,說有兩戶人家根據張貼的尋人告示前來認屍。凌芝顏立即起身迎出門,就在此時,陳宴凡突然叫住了花一棠。
“花家四郎,請留步。”陳宴凡沉著臉,連腦門上的油光都透出了凝重二字,林隨安詫異回望,花一棠朝她微微點了點頭。張淮上前,請林隨安與方刻一同出了門。
一轉眼的功夫,門外的凌芝顏已經不見了蹤影,張淮的步子邁得奇大,趕路似的追,方刻走得氣喘吁吁,林隨安的速度倒是毫無壓力,只是有些好奇。
“張少卿,可是有什麼不妥?”
“陳公一直不想讓六郎插手此案,是有原因的。”張淮看了林隨安一眼,“之後,若是林娘子方便的話,可否照拂六郎一二?”
“誒?”林隨安詫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照拂凌司直?”
張淮點頭:“想必此時的陳公也正與花家四郎說著類似的話。”
林隨安心裡有些犯嘀咕:聽這意思,莫非凌大帥哥有什麼不可說的秘密?
斂屍堂近在眼前,門半掩著,裡面傳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張淮皺緊眉頭,推門走進去,林隨安猶豫了一下,也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