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參軍乾咳一聲,湊近些,“任某隻是好奇,想多問一句,林娘子是如何制服這十二護衛的?為何他們——”
後半句話沒問出來:為何他們被嚇成了這般德行。
林隨安笑道,“這十二護衛只是看著人高馬大,實際上並不難對付,只需速度快些,出其不意,攻其要害即可。”
任參軍吞了口口水,他以前曾和其中的四人交過手,這些大食人戰鬥風格兇悍,不死不休,他在沙場歷練多年,見到這樣的對手亦是十分頭疼,當時他一人對戰四人已非常勉強,這林娘子竟然一人獨挑十二人輕鬆獲勝,還說的這般輕描淡寫,果然來自東都的傳聞不假。
“萬參軍說林娘子有以一敵百之能,任某原本覺得誇張,現在卻是信了。”任參軍笑道。
林隨安大奇,“任參軍也認識萬參軍?”
“任某曾在青州萬氏待過幾年。”
青州萬氏的人脈網可太牛了,走哪都能碰到熟人。林隨安想。
“啊呀,這可有趣了。我在賬簿里居然瞧見了熟人,”花一棠指著賬簿笑道,“塔塔爾幹。”
眾人大驚,同時圍了過去,花一棠所指的是正是大食文字記錄的部分,蚯蚓爬的文字著實看不懂,唯三認識的便是車太守、花一棠和伊塔。
車太守:“塔塔爾幹?莫非是兩個月前被大理寺生擒的東都走私犯?我記得是波斯人,因為波斯皇族發了話,被免去了化外人犯的特權,判了重刑。”
伊塔:“哦。是他。”
花一棠:“他們交易的一種香料名為——曲巴巴咔,什麼東西?”
車太守:“花縣尉有所不知,曲巴巴咔在唐國是禁品,唐國名為畫春香,是畫春膏的主要原料。”
林隨安:好傢伙!原來伯克布竟然是塔塔爾乾的上線。
一名衙吏跑上樓來,在車太守耳邊嘀咕了幾句,車太守面色微變,立即請眾人一同下樓,來到後院。
靳若果然在那間柴房裡發現了密道暗門,裡面全是被拐的唐國女子,皆是年輕女娘,竟有五十多人,為了防止她們逃走,全被餓得奄奄一息,都是打橫抬出來的。
車太守冷著臉命人將女子送去就醫,任參軍臉色難看至極,低聲道,“車太守,最近兩個月失蹤的女子都在這兒了,幸好來得及。”
車太守搖頭:“還是太慢了些。儘快通知那些報案的父母和家屬前來認人。”
“是。”
林隨安看著車太守的背影,不禁想起了楊都城,想起了埋葬在馮氏私塾地下的皚皚白骨,想起了……祁元笙。
“看來這車太守是有些真本事的,與馮氏文門並非一路。”花一棠低聲道,“挺好。”
林隨安點頭,“嗯。挺好。”
靳若從密道里爬了出來,示意衙吏們幫忙,眾衙吏七手八腳拽出最後一個人,竟然不是女子,而是一個男人,全身灰撲撲的,遠遠看去,只能瞧見一個圓鼓鼓的肚子。白向大叫著“阿爺”撲了上去,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眾人忙圍了過去,任參軍立即認了出來,“是白氏家主白嶸!”
靳若汗流浹背,袖口抹了抹臉上的泥巴,“餓了這麼多天,這位白家主怎麼還這麼胖——”
白向哭喊:“阿爺,阿爺!你怎麼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啊!”
靳若:“……”
白嶸掙扎著睜開眼,眼裡流出淚來,“三郎,你回來啦——”
白向:“阿爺,你沒事吧,阿爺,嗚嗚嗚——”
“你……有沒有……將花家四郎……狠狠揍一頓啊?”
白向的哭聲戛然而止。
眾人:“……”
“呵呵,看來白家主並無大礙。”花一棠皮笑肉不笑道。
白嶸的目光緩緩挪到花一棠臉上,雙眼豁然繃圓,居然騰一下坐了起來,顫顫巍巍指著花一棠,“你、你你——花家四郎!嗝!”
花榮兩眼一翻,躺了回去,白向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方刻默默替白嶸把了把脈,“餓了太久,有些營養不良,並無大礙。”
白向:“胡說,我阿爺的嘴皮子都紫了,定是中毒了!”
方刻:“氣急攻心暈了而已,讓他離花一棠遠一點,能活久一點。”
車太守哭笑不得,“快將白家主抬去醫館。”
白向哭天抹淚跟了出去,眾人齊齊鬆了口氣。
趙正止率一眾人馬匆匆趕回來,向車太守彙報已在碼頭將伯克布爪牙一網打盡的好訊息,聽聞伯克布一眾乃是被林隨安等人擒獲的,大為驚歎,衙吏們忙著清點走私貨品,方刻打了個哈欠,說想回家歇息了。
就在此時,後院東北角的廂房裡突然傳出“咚”一聲。
周遭倏然一靜,眾人齊刷刷看了過去。
那是距離柴房最遠的一間廂房,原本的門窗皆被厚厚的木板封死,窗裡一片漆黑,沒有半點光,看起來像一間廢棄的屋子。
“咚!”漆黑的窗戶裡又發出一聲響動,聲音比剛剛大了些,聽起來像是什麼重物撞擊牆壁發出的,“咚咚”窗戶顫動了兩下,“咚”門也動了一下,“咚咚咚”門板顫動起來。
車太守:“任參軍,開門看看!”
任參軍率領一眾衙吏拆封門的木板,剛走到門前,林隨安背後汗毛唰唰倒豎,大喝,“危險,退開!”話音未落,千淨出鞘,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衝了上去。
“咚碰!”一聲巨響,門板連帶著封門板一起炸開,衙吏們躲閃不及,齊齊被擊了個正著,口噴鮮血摔了滿地,任參軍首當其衝,幸虧戰鬥經驗豐富,第一時間抽刀抵擋,堪堪避過了要害處,但也被門內噴薄而出的巨大力量擊得眼前一黑,恍惚間,只覺面前勁風驟起,彷彿有什麼東西攻了過來,倉皇以刀相抵,“鏘”一聲,整個人又退了三步,這才看清,與他刀刃相交的是一柄橫刀,兩尺長,三指寬,漆黑如墨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