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棠冷笑一聲,“你們沒人證,我有人證。”
裘鴻:“什麼?!”
花一棠合起扇子端端向城門方向一指,“請——人——證!”
眾人順著他扇子方向回頭望去,頓時大驚失色。
一名老者在木夏和伊塔攙扶下慢慢行來,老者身著淡青色官袍,晦暗的白髮裹在幞頭中,鬢角掉出幾縷殘絲,面容憔悴,身形虛弱,走幾步就要喘兩喘。
眾人震驚非常,此人正是誠縣縣令裘良,上任裘氏家主裘文的兄長,不過數月未見,為何憔悴成了這般模樣?
一片寂靜中,裘良暢通無阻穿過重重人群,登上了祭臺。
朱達常率一眾衙吏躬身施禮,“見過裘縣令。”
裘鴻汗如雨下,“你、你你怎、怎怎麼——”
裘良示意木夏和伊塔鬆開他,僅憑著自己的力氣站直身體,轉身面朝臺下百姓,提高聲線道:“在下是誠縣縣令裘良,半年前,我被裘鴻囚禁,被迫為裘鴻所用,生不如死,幸而前幾日被人救出,方能重見天日,將裘鴻的罪行公之於眾!”
裘鴻身形劇烈一晃。
裘良轉目狠狠盯著裘鴻,皮包骨頭的臉猶如嶙峋的樹皮,“裘鴻以我兄長裘文的性命相要挾,將我關押在賢德莊茶室下的囚室之內,裘鴻在茶室內點燃毒香,逼我兄長吸入毒香,那毒香侵入兄長身體,導致他人越來越糊塗,漸漸失去意識,最後,最後竟是變作行屍走肉一般——”
裘良深吸一口氣,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流了下來,“所有這一切,我都在囚室的透氣窗中看得清清楚楚,那日,亦是我親眼所見,這位小娘子進入茶室之時,裘文已經毒性發作,回天乏術,最終……最終吐血而亡,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裘鴻!”
祭臺上下一片死寂,湖風吹得花神旗幡烈烈作響,金色的牡丹映著陽光,烈目刺眼。
裘氏一族愕然變色,皆是滿面不可置信。
朱達常厲喝:“速速將裘鴻擒住!”
不良人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將裘鴻壓倒在地。
“裘良你血口噴人!”裘鴻的臉貼在地上,拼命掙扎,尖叫聲刺破了天空,“我給裘老莊主送的薰香是特製的藥香,能醫治百病,有延年益壽之效,怎麼可能是毒?!”
花一棠冷笑一聲:“上物證!”
方刻一襲紅衣似血,擎著卷軸穿過人群,登上祭臺,先亮出仵作銘牌,“我乃大理寺任命的仵作方刻,”又甩開軸書,“這是裘文的檢屍格目。死者身無外傷,肉色萎黃,皮起薄鱗,臟腑腐綠,胸腔、腹腔積滿鮮血,剖心驗之,發現心大脈爆裂。推斷死因如下:死者多年慢性中毒,毒素堆積毒發後,血流提速,導致爆心而亡。”
臺下一片譁然。
聽到方刻自爆身份,玄明腳下一個趔趄,眸光在“花神”和“方安”的臉上頓了頓,心裡冒出了一個猜測。
放眼唐國,誰能有這般財力,一擲千金只為假扮一個不著調的花神?
放眼天下,誰能有鬼神般的恐怖戰力,能以一敵百?
胸口的血氣一股股往上湧,玄明手腕一抖,藏在袖中的葫蘆落入了掌心。
甚好、甚好!能遇到這般對手是他玄明的榮幸!
花一棠居高臨下望著裘鴻,“裘鴻,你毒殺裘氏家主裘文,囚禁誠縣縣令裘良,假借縣令之名在誠縣之內作威作福,魚肉百姓,樁樁件件,證據確鑿,按唐律,此乃十惡之罪,當判梟首之刑,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裘鴻全身劇烈發抖,眼珠子瘋狂轉動,突然,目光定在了玄明身上,一咬牙,“我根本不知道那薰香有毒!薰香是玄明散人給我的,是玄明要害死裘老莊主,我什麼都不知道!”
玄明斜眼瞅著裘鴻,“那薰香是你特意找我求的,與我何干?”
裘鴻:“你當時說薰香是以龍神觀符水煉製而成,如今想來,你早就知道符水有毒吧!”
“符水乃是龍神所賜的神物,怎會有毒?!”
“若是沒毒,裘老莊主怎會爆心而亡?!全縣百姓的乏力、虛弱和心悸之症又從何而來?!”
玄明臉皮一抖,顫抖的嘴角溢位了血絲,不吭聲了。
林隨安不動聲色和花一棠對視一眼。
呵呵,狗咬狗,兩嘴毛。
百姓聞言皆是大驚失色。
“龍神觀的符水有毒!”
“我們也中毒了?!”
“我們是不是也快死了?!”
人群中的朱母振臂高呼,“大家莫慌,花神大人說過,符水只是小小的邪祟之毒!花神百花露可解此毒!”
小魚:“我喝過百花露,真的能解毒!”
裘三十二:“我也喝過!”
一眾莊稼漢子紛紛點頭附和。
“沒錯!”花一棠廣袖拂動,清光萬里,“大家不必憂心,本神早已備好了百花露,這就賜予諸位。”
朱達常命不良人從祭祀長案下拖出四個大木箱,木箱裡滿滿當當的全是袖珍琉璃瓶,裝著晶瑩剔透的液體,拿在手中輕輕一晃,便能聞到撲鼻的茶花香。
這是方刻以百花茶為藥引煉製的解藥終極版,藥效好,口感佳,經過朱母、裘老八和數名莊稼漢的親身試藥,臨床結果十分顯著。
百姓們興高采烈收下琉璃瓶,正要飲下,就在此時,玄明散人翻出手裡的葫蘆,一口灌下符水,振臂喝道,“莫非你們忘了龍神祭之時,龍神顯聖的神姿?!爾等凡人如此汙衊龍神,難道不怕龍神天譴嗎?”
眾人面色微變,龍神顯聖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深入骨髓的震撼和恐懼迫使他們停下了喝藥的動作。
“區區一個邪祟,居然敢自稱神,真是荒天下之大謬!”花一棠搖著扇子笑道,“你所謂的龍神顯聖,不過是海市蜃樓罷了,本就沒什麼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