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棠抿了抿唇,“你在連小霜的記憶裡看到了什麼?為何一直沒與我說?”
“因為……”林隨安撓了撓額頭,“連小霜的記憶與之前的不同,畫面很碎、很亂,像有什麼東西從黑暗中破殼而出,還有一雙血淋淋的手爬啊爬的……完全摸不著頭腦。”
“莫非是服用龍神果之後產生的幻覺?”
“甚有可能。”
花一棠沉默片刻,“靳若說,你一直思念一個人。”
林隨安一怔,“思念?誰?”
“今天在錦裡長街,你對那個叫七爺的人說的。”
“……”
林隨安滿頭黑線:靳若這個大漏勺,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我是詐那個七爺的。”林隨安道,“我覺得那人有些熟悉,應該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但又有些陌生……感覺很複雜。”
花一棠又沉默了,良久,道:“今天看到七號和九號死者檢屍格目的時候,我也想到了白牲,甚至想到了——祁元笙。”
林隨安瞪大了眼睛。
“其實,當初我派人去山崖下找過,但沒有找到祁元笙的屍體。”
林隨安眼睛瞪得更大了。
想不到這紈絝還瞞著她做過這些事。
“當時花某就想,沒有屍體真是太好了,或許,他還能活下來。”
不得不說,花一棠這個思路很對。
咱這可是古裝懸疑劇本,跳崖死亡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難道——”林隨安突發奇想,“你懷疑七爺就是祁元笙?”
“下次若有機會再見到七爺,不妨用祁元笙的名字詐他一詐。”花一棠長長撥出一口氣,抬起頭,“若是他的話,我也想見見他。”
夜氣涼爽,霧色淡淡,月亮照在花一棠的眼睛裡,水光晃晃蕩蕩。
林隨安心中“哇哦”一聲,隨即反應過來,不禁失笑。
花一棠似有所感,轉過頭來,林隨安在他清澈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雖然人不太著調,但這傢伙顏值可真能打啊!林隨安心道,堪比月下仙人,勾魂攝魄——誒?
林隨安的心還沒勾走,小拇指卻先被花一棠勾走了,雪白的冰絲袖掃著她的手心,三分涼,七分癢。
花一棠的喉結不自然滾動了一下,唇瓣變成了垂涎|欲|滴的櫻桃紅。
林隨安吞了吞口水,看起來很甜的樣子——
好死不死在這等關鍵時刻,有人咳嗽了一聲,炸雷似的,花一棠一個哆嗦鬆手,咚咚咚倒退數步,一個屁股墩坐在了地上,臉漲成了豬肝色。
林隨安:“噗!”
靳若從牆頭躍下,一臉嫌棄,“出息!”
靳若也穿了一身夜行衣,還帶了若淨。
林隨安詫異,“徒兒你怎麼來了——”
“我猜師父今夜定要去夜探吳氏別院,”靳若抱拳,“所以特來為師父引路。”
林隨安萬分欣慰,“知我者,乖徒兒也!”
花一棠好像一隻撲稜蛾子撲騰著站起身,慌亂掃了掃衣服上的草屑,“花某也也也也猜到了,所以特特特特來——”從袖子裡掏出一塊黑漆銅牌,“送出城的令牌。”
靳若一把搶過,“心意收到了,不必送了。師父,咱們走吧。”
林隨安呲牙一笑,和靳若躍上牆頭,飛身隱入茫茫夜色。
花一棠怔怔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掌半晌,又遙遙望著林隨安背影消失的方向良久,萬分哀怨嘆了口氣,“我也想一起去……”
不遠處的灌木叢裡,伊塔和木夏舉著四根小樹枝做掩護,二臉恨鐵不成鋼。
伊塔:“四郎,望豬石,膽小,著急!”
木夏抓頭髮:“我今天調的明明是‘翻|雲|覆|雨懷意香’,四郎你記錯了!”
*
吳氏別莊位於大玄門外五里,臨著清遠河,據說風景秀麗,適合養病。
林隨安和靳若從衙城北門疾行奔出,跨過西玄橋,抵達大玄門的時候,子時三刻的更鼓剛剛敲過,守城兵見到令牌,二話不說放行,二人又沿著官道走了半個時辰,終於看到了吳氏別莊。
吳氏旗下有五家織布坊、三家染坊,靠蜀錦發家,在十大世家裡處於中上游水平,宗族裡還破天荒出了個司兵參軍,正是家族上升期,所以莊子建得頗有暴發戶氣質,四進宅院,廂房幾十間,後宅還圈了一大片地建了私家園林。
但詭異的是,偌大一座別莊,竟是沒有任巡夜的僕從,靳若想抓個帶路的冤大頭都沒轍。二人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越走越深,在園林盡頭發現了一座二層閣樓。
閣樓是典型的蜀地建築,黑簷陡峭,屋脊錐天,像一隻沉默的黑色巨獸趴在池塘邊。月光一照,白波粼粼,霧氣四溢。
林隨安感覺到了一種詭異的緊張,彷彿空氣中飄蕩著無數纖細脆弱的風箏線,風一吹,線頭收緊,拉扯出一個女人斷斷續續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