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紅凝望著二人背影,輕籲一口氣:
若是他們話,她願意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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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的,去大慈寺作甚?”林隨安問。
“你可還記得花某說過,段紅凝身上有謎團?”花一棠道。
“然後?”
“今日你與花某聯手大勝五大派掌門,段紅凝看著我們的眼神變了,似乎多了幾分信任。”
“所以呢?”
“臨出門前,她突然提到了大慈寺的月老祠,很是突兀。”
林隨安恍然大悟,“她暗示我們月老祠裡有彌妮娜一案的線索?”
“或許不止彌妮娜。”花一棠道,“我總覺得連小霜的案子也與她有關。”
聽起來有理有據,但林隨安就是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太對勁兒。
花一棠的腦袋隨著車廂震動的節奏晃來晃去,眼睛彎成兩條月牙,嘴角抑制不住向上勾,三分嘚嘚瑟瑟,三分沾沾自喜,還有四分心懷不軌。
這貨肯定又想作妖了!林隨安心道。
“花四郎,林娘子,咱們是在小佛市下車,還是直接去月老祠?”駕車的小廝問。
不得不說,紅俏坊第一花魁果然八面玲瓏甚會做人,說天黑路遠,還特地派車護送,駕車的正是之前替他們報信的小廝,名叫皮西,車技還挺嫻熟,據說是段九家最熟悉益都路況的車把式。
花一棠:“花某隻聽說過大慈寺外有佛市,怎麼還有小佛市?”
皮西:“大慈寺外的是大佛市,月老祠外的叫小佛市,大佛市賣的是上香禮佛的物件,尤其是早晨的新鮮瓜果,比幾大市集都便宜,不過這個時間大佛市早就散了,不比小佛市能持續到子時之後。”
林隨安好奇:“小佛市也是夜市?”
“是、也不是。”皮西笑道,“小佛市在月老祠的必經之路小越巷,賣的都是求姻緣的東西,香包、紅繩、姻緣牌、祈願紅帶、孔明燈、河燈船,啥都有。所謂‘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益都的有情人若想談情說愛,要麼是花前月下的玉江飛虹橋,要麼就是紅鸞星動的月老祠了,所以,小佛市入夜之後才是最熱鬧的。”
飛虹橋?林隨安額角一跳,莫非是上次那座滿是幽會情侶的橋?
再看花一棠,扇子越搖越高,遮住了臉。
皮西又道:“不過二位可要小心了,小佛市裡的姻緣風鈴都是贗品,最愛騙外鄉人,要買正品還得去月老祠裡面,廟祝賣的才是正宗,求姻緣可靈驗了!”
花一棠頓時來了精神,扇子向前端端一指,“直接去月老祠!”
林隨安斜眼瞅著他,花一棠訕笑兩聲,“來都來了,閒著也是閒著,轉轉唄。”
林隨安:我信了你的邪!
說話間,馬車漸漸慢了下來,外面人聲鼎沸,吆喝震天,車輪滾滾,馬蹄揚塵。
林隨安挑窗望去,但見前方是一條兩丈多寬的巷子,小攤販幾乎侵佔了半條街,攤位上吊著紅彤彤的紙燈籠,架子上掛著琳琅滿目的貨物,就如皮西所說,有紅繩、姻緣牌、香包、孔明燈,還有賣《定情詩集》的,《益都五年新版》、《東都妙絕版》、《揚都風情版》、《廣都務實版》……
最多的還是風鈴,造型千奇百怪,長的、圓的、方的、三角的,材質各有不同,銅的、銀的、鍍金的、琉璃的,下面綴著長長的穗子或者紙籤,有的紙簽寫了字,有的是空白的,夜風一吹,叮叮噹噹響了一路。
路上行人皆是成雙成對,年輕人居多,中年人也有,林隨安還發現幾對髮色銀白的老夫妻,互相攙扶著,在人群中慢悠悠走著,很是浪漫。
皮西一路吆喝屏退橫在路中央的貨郎,見縫插針,超車加塞,花了足足半個時辰,總算到了月老祠大門前,此時已過戌正,月老祠外仍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花一棠容色俊麗,華服飄逸,一下車就是萬眾矚目,看門的廟童打眼一瞧,就知道來了大客戶,急忙請了廟祝出來,一路迎著花一棠和林隨安進了月老祠。
廟祝是個年過四十男子,油頭粉面,鬢角還簪了一枝花,笑得眉眼都擠在了一起,“瞧這位小郎君玉樹臨風,小娘子花容月貌,當真是——嗯咳咳咳——”噼裡啪啦說了一串,方覺有些不妥,當即改了詞,“瞧這位小郎君風姿綽約,小女娘英氣勃發,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啊!二位快快裡面請!”
林隨安饒有興趣觀察著,月老祠的供奉的神明自然是月老,造型和她印象裡的大相徑庭,是個憨態可掬的胖子,沒鬍子,著紅衣,蝌蚪眼,兩隻手分別舉著一隻風鈴。
花一棠:“月老像手上的就是傳說中的姻緣風鈴嗎?”
廟祝:“小郎君真是好眼力,這姻緣風鈴乃是咱們大慈寺月老祠獨有的,月老左手的是雄鈴,右手是雌鈴,男子持雄,女子持雌,無論雙鈴相隔多遠,只要其中一鈴響動,另一鈴便會遙相呼應,正所謂‘相思綿綿無盡意,千里萬里亦傳情’。我瞧二位這面相,堪稱金童玉女下凡來,千里姻緣一線牽,著實難得,願將本月老祠供奉十年的姻緣風鈴贈予二位,可保二位真情永駐,白頭偕老,恩愛一生。”
林隨安:“不要錢嗎?”
廟祝笑出了十八顆牙,“風鈴自然不要錢,但供奉的十年的香火錢還是少不得的,要不然不靈啊。”
林隨安瞥了眼花一棠:瞧見沒,把咱們當成冤大頭了。
豈料花一棠扇子一揮,掏出一袋金葉子拋給了廟祝,“來一對,要最靈的!”
林隨安:“喂!”
花一棠挑眉瞪眼,口型:信我,有用!
林隨安:“……”
我信你個鬼!
廟祝嘴丫子都咧到了耳根子,忙讓廟童去取姻緣風鈴,供著花一棠的姿勢好像侍奉親爹,“不知小郎君想如何加持姻緣靈氣?”
花一棠眼睛一亮,“怎麼個加持法?”
“最常見的就是在風鈴下掛詩籤,寫上二位的定情詩。”
花一棠當即想起了上次在飛虹橋吟詩表白的烏龍,甚是尷尬,連連搖頭,“這、這這這個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