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芝顏:“什麼?!”
“我師父、就是上上任大理寺卿黃山罄,許多年前曾有一次吃多了酒,不小心說漏了嘴,說那個密報秦南音通敵的副將長得不咋好看,瘦得一根筋,嘴很大,像只青蛙,軍中綽號大嘴蛙,還提到過這個人的字,叫……叫什麼來著?佳期?不對,佳人?佳菜?也不是,好像和羊還是牛有關係,啊,我想起來了,叫佳牧……對,就叫佳牧!”
“佳牧……嘉穆……”凌芝顏驚懼變色,“安都府刺史也叫嘉穆,同音不同字!”
陳宴凡:“這麼巧?”
“恐怕不是巧合!”凌芝顏旋身衝出門,“四郎和林娘子有危險!”
第259章
夜空被火光映得一片暗紅,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怪異的味道,彷彿藏在地下多年的血汙重見天日,腥臭又腐朽。
林隨安很快意識到, 這場火是朝著徐柏水去的,有人要殺人滅口。
花一棠:“木夏, 備馬!”
神出鬼沒的木夏露頭應了一聲, 林隨安和花一棠急匆匆往外趕,靳若大急,“我也一起去!”
林隨安:“靳若你留下。”
花一棠:“萬一是調虎離山,花宅就靠你了。”
靳若神色一震,“好!”
兩匹高頭駿馬在門外候著,林、花二人翻身上馬,揚鞭衝入坊巷。
花氏八宅所在太平坊距離府衙只有一條街, 奔到坊門,已經能感受到熾熱的火浪,火比想象的更大,太平坊和興祿坊都受了波及, 谷捕頭帶領著衙吏和不良人正在緊急安撫疏散兩坊的百姓。
“武侯鋪”(唐國的消防隊)的火兵扛著“濺筒”(類似壓力水槍)和水袋逆著人流狂奔,一邊跑一邊呼喝著某種特殊的口號,隨著口號聲, 火兵們迅速分流到了各個街巷,人數最多的一隊衝進了府衙。
穀梁看到了花一棠, 扯著嗓門大叫,“花參軍,嘉刺史已經帶人去救火了, 您——”
後面的聲音被人流衝散了,人太多太亂, 林隨安和花一棠當機立斷棄了馬,隨著火兵一路衝進了府衙大門,府衙的東南、東北、西南方向都起了火,看火勢,西南方向最大。
西南方坐落著刺史書房,案牘庫,六司署,是府衙運轉的中樞,喊聲最亂,人影眾多,火兵們毫不猶豫便衝向了那邊。
林隨安和花一棠則是衝向了相反的東北向,衙獄所在,位置偏僻,路上遇到不少獄卒拖著灰頭土臉的囚犯往外逃,一路詢問過來,無人見過四聖和徐柏水,二人越向前跑,人越少,待到了衙獄門前,早已空無一人,整座衙獄被埋在烈烈的火焰之中,熱浪燙得眼球生疼。
林隨安心髒狂跳,花一棠的臉被火光映得一片慘白,這麼大的火勢,不可能有人生還。
“或許他們早就逃了。”花一棠飛快道。
林隨安:“若真是如此,他們定會回花宅——”
突然,“錚”一聲,數道黑光從天而降,林隨安左手扯過花一棠往身後一甩,右手千淨出鞘,旋出一朵炫目的刀花,就聽“叮叮叮叮”數聲,七柄橫刀被震開丈外,橫刀後面,是七個黑衣蒙面人,瞳光幽詭,猶如狼獸。
他們手中的橫刀都是四尺長,三指寬,黑色刀刃泛著冷光,剛剛一招對擊,林隨安手臂隱隱發麻,這幾名黑衣人不僅刀和公飛陽很像,甚至連力氣也不相上下。
林隨安低聲對花一棠道:“跟在我後面,有機會就逃。”
花一棠拽著林隨安的衣袂,瘋狂點頭。
對面七人發動了圍攻,上下左右前後六個方向,刀光裂空,攜風帶煞,林隨安心道不妙,這些人的速度比想象還快,容不得細想,沉腰下腿,左掌壓下花一棠肩膀,千淨逆撩斜上,嗤,一道血,順勢環手,斜下盪出一刀,咔,斬斷一人腿骨,抖肩滑步,千淨突刺,噗噗,兩人手筋盡斷。
腦後一涼,兩道厲風同時逼向後頸,林隨安頭也不回,反手按下花一棠剛抬起的腦袋,千淨環脖一蕩,叮叮兩聲震開攻擊,又一道刀光擦過鬢角,林隨安偏頭避開,整個人好像失重向地面栽倒,滯空的一瞬間,千淨脫手迴旋,咚咚,兩個黑衣人倒地,單掌拍地,翻躍飛腳,啪,踹飛最後一人,落地、接刀,甩去刀上的血。
三息時間,五招放倒七人,花一棠只覺低了兩次頭,眼前花了花,再抬頭之時,七名黑衣人已經全躺在了地上,林隨安穩穩站在身前,千淨刀光忽明忽暗。
花一棠幾乎要鼓掌叫好,突然,倒地的七人又直挺挺立了起來,身體歪斜著,腿扭曲著,提起了刀,一字一頓異口同聲道,“這二人,必死!”
花一棠:“喂喂喂,怎麼像七個公飛陽!”
“搞不好比公飛陽更難纏,”林隨安指了指其中一個黑衣人,剛剛對招之時被削去了袖子,肩膀上有一處刺青,形似羽毛。
花一棠眯眼,“太原姜氏的金羽衛?!”
林隨安:“猜猜今天在背後指揮他們的是誰?”
“能將姜氏引以為傲的金羽衛煉成破軍的,除了姜文德不做第二人想,但姜文德如今遠在東都,鞭長莫及,而能代替姜文德指揮金羽衛,又能趁亂調走所有衙吏和不良人,還會唱秦家軍軍歌的——”花一棠冷笑,“當然是咱們的嘉刺史咯!”
夜風吹散了花一棠的聲音,火光外的陰影發出淅淅索索的響動,無邊的黑暗沿著地面慢慢擴大,十個、十五個、二十個、三十個……四十多個黑衣人從黑暗中浮現,火光在他們虛無的眼瞳中瀰漫,變成了詭異的水藍色。
林隨安嘆了口氣:看來今天姜氏和嘉刺史下了血本啊!
刀風驟起,藍瞳閃動,殺氣如海撲面而至,說時遲那時快,林隨安突然一個轉身,揪住花一棠的腰帶旋身一輪,花一棠好像一個鐵餅飛了出去,啊啊啊尖叫著吧唧貼在了一棵高大茂密老槐樹上,手腳並用抱住樹幹,屁股往下出溜了兩尺,坐在了樹杈上。
“林隨安,你作甚?!”花一棠怒吼。
“老老實實在上面待著,別來礙事!”林隨安刀光一轉,殺入了敵陣,霎時間,刀光霹靂,血光漫天。
*
同一時間,花宅。
靳若率領伊塔和花宅護院在大門口擊退了第三波黑衣人的攻擊,心道姓花的果然是個烏鴉嘴,前腳剛走後腳就來歹人偷襲。雖說當機立斷放出了求救信煙,但安都分壇剛剛重組,總部設在城南長樂坊,加上現在是宵禁時間,援兵趕過來起碼要兩刻鐘。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來偷襲的黑衣人似乎腦子都不太好,攻擊方式簡單粗暴,用林隨安的話來說,全是失敗的破軍作品,目前為止,靳若和花宅護衛尚能應付。
很快,第四波攻擊開始了,這一次人數更多,近乎五十人,靳若手臂夾刀擦去血跡,大喝一聲,“兄弟們,跟我衝!”
花氏護院也不是吃素的,抄刀迎擊,兩邊再次陷入混戰,只是花宅這邊已經經歷了三場廝殺,體力即將告罄,逐漸處於下風,僅靠靳若獨撐。其實靳若也快撐不住了,但他現在就是大家的主心骨,撐不住也必須死扛。
靳若內心叫苦不迭:原來師父每次壓軸的心理壓力這麼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