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花一夢眨了眨眼,“要不我試試?”
木夏瞪圓了眼睛,眼瞧著花一夢捧著托盤進了屋,坐在凌芝顏對面,凌芝顏好像火燙了似的跳起身,又被花一夢壓回了座位,舀了一勺餺飥餵給凌芝顏,凌芝顏臉漲得通紅,拼命往後躲,花一夢追著喂,幾輪攻防之後,凌芝顏終於敗下陣來,搶過勺子,大一口小一口將整碗餺飥吃了個乾乾淨淨。
吃完了,花一夢也不走,繼續託著腮幫子坐在凌芝顏對面,瞅著凌芝顏樂。
凌芝顏如坐針氈,手足無措,過了大半個時辰也無異樣,竟是將嘔吐的事兒給忘了。
木夏滿意離去:果然就如方大夫所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啊!
第265章
自唐國第一都城改遷至東都後, 五姓七宗已有百年未在安都城聚首——啊,這麼說也不對,畢竟現在只剩下四姓六宗, 隨州蘇氏早已查無此“族”了。
而且,今日之後, 搞不好連四姓名六宗都保不住了。
揚都花氏最寶貝的花家四郎在太原姜氏的地界上死的不明不白, 花氏家主放出話來,定要與太原姜氏拼個你死我活,請來三司會審此案。
昨日午夜,大理寺卿陳宴凡、刑部尚書彭敬、御史臺大夫方飛光同時抵達安都,今日一早便在安都府衙開堂大審安都司法參軍花一棠和淨門林隨安被害一案。
大堂之上,三司端坐主位,三個老傢伙加起來快兩百歲了, 趕了三天的路居然看不出有任何疲累之色,一腦門子精神。
相比之下,太原姜氏家主姜永聰可就差遠了,幾乎是被攙進來的, 好像一攤爛肉堆在座位裡,眼神迷離,神色頹然, 昏昏睡睡,據說下個月就是他八十三歲的大壽, 估計這個坎兒夠嗆能過去。
姜文聰如此模樣,自然不管事,姜氏一族都以姜文德馬首是瞻, 可惜今天陣容實在太過豪華,身為御史中丞的姜文德也只能坐偏位。
右手邊依次為乾州姜氏家主姜熙榕, 隴西白氏家主白浩然、揚都花氏家主花一桓、青州白氏家主白嶸,側位有御書使白汝儀、青州白氏白向、花家二孃花一楓、三娘花一夢、三禾書院山長何思。
左手邊陣容也不遑多讓,依次為太原姜氏家主姜永聰,御史中丞姜文德,滎陽淩氏家主凌修風,青州萬氏家主萬萍,安都刺史嘉穆只混到了個末位。
大理寺司直凌芝顏站在錄事官身後,位置十分超然。
堂上諸人皆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人物,表面還算和睦,堂外的氣氛可緊張多了,滎陽淩氏、青州萬氏帶來的侍從皆是從戰場上下來的猛人,太原姜氏率領的金羽衛也不是吃素的,兩個陣營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穀梁和一眾衙吏和不良人夾在中間,個個腿肚子轉筋,只能硬著頭皮堅守正堂大門,只求萬一打起來,千萬不要殃及池魚。
衙吏都在府衙內守衛,府衙大門外維持百姓秩序的瑣事只能交給靳若和淨門,來看熱鬧的百姓填街塞巷,個個都想削尖了腦袋往裡擠,靳若、四聖和天樞喊得嗓子都劈了,依然無法阻止百姓們看八卦的熱情。
辰正,升堂,堂威震天。
御史臺大夫方飛光拍下驚堂木,“請原告——”
花一桓抖袍上堂,躬身行禮,“花一桓見過三位大人。”
陳宴凡:“花家主有何冤屈?今日狀告何人?”
“花某狀告太原姜氏指使安都刺史嘉穆謀害舍弟花一棠和淨門林隨安,”花一桓掏出卷軸,“這是狀紙!”
堂上氣氛一沉,堂外百姓一片譁然。
陳宴凡和方飛光對此案的前因後果皆有所瞭解,唯有刑部尚書彭敬是局外人,仔細讀罷,眉頭緊蹙,“嘉刺史如何說?”
嘉穆瞄了眼姜文德,上前抱拳道:“絕無此事!害死花參軍的是城外的山賊匪徒,火燒府衙,趁火打劫,花參軍在救火途中不慎撞上山匪,不幸被害,與嘉某和太原姜氏並無干係!花家主當時並不在安都府,歸來後驟聞噩耗,悲傷過度,又聽了些風言風語,誤會了!”
花一桓冷哼一聲,連個眼神都沒給嘉穆。
“依花家主所訴,花參軍是因為查了一宗貪墨案,因而被太原姜氏所忌恨,方才派刺史嘉穆殺人滅口。”彭敬翻了翻狀紙,“貪墨案的主犯是安都府司工參軍鄭永言,如今鄭永言何在?”
嘉穆嘆息:“鄭參軍當時被押在衙獄之中,不慎也被燒死了。”
陳宴凡哼哼“好一個死無對證”,方飛光翻白眼,“死的也太巧了吧”。
彭敬大為詫異,這倆老傢伙做了十幾年的冤家,一見面就掐,今日是吃錯藥了嗎,居然開始一唱一和了?
“巧不巧的下官不敢亂說,但鄭永言的的確確是死了,”嘉穆道,“嘉某身為安都城刺史,總不至於為一宗小小的貪墨案就殺人吧,殺的還是名震天下的花家四郎,根本不合常理。”
花一桓斜眼,“若舍弟查的不止是這宗貪墨案呢?”
嘉穆:“敢問花家主,花參軍又查了什麼案子?可有供詞、人證和物證?”
“沒錯,”彭敬道,“鄭永言的供詞何在?”
嘉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大火過後,嘉某曾在府衙裡尋過,沒找到,八成是被燒了。”
陳宴凡:“哼,好一個被燒了。”
方飛光:“呵,燒得也太巧了吧。”
彭敬側目:你倆夠了啊喂,陰陽怪氣的到底想幹啥?
“嗯咳,換句話說,此案既無人證也無物證,只是花家主的猜測?”彭敬問。
“當然有物證。”花一桓道,“就在大理寺仵作方刻手中。”
此言一出,不僅彭敬,嘉穆和姜文德都愣了一下。
陳宴凡搶過驚堂木拍下,“傳大理寺仵作方刻——”
大理寺三個字喊得尤為響亮,還挑釁似的瞄了眼方飛光。
方刻提著黑布包袱快步走入堂中,包袱往地上一扔,咕嚕嚕滾出來一截黑乎乎的東西,眾人定眼一看,嚯!竟是半截燒焦的屍體。
“焦屍是在衙獄大火後的廢墟中尋到的,類似的焦屍一共有七十九塊,可拼成四十八人,這段焦尸位置是從脖頸到肋骨下,屍塊頂部恰好埋在土中,未被燒燬,表面還留有少量完好的面板,”方刻將屍塊端正擺好,取出一個小刷子掃去浮灰,又用白布擦乾淨,“諸位請看,這個屍體的左肩處有一處刺青,刺青形似一根羽毛。”
眾人捏著鼻子,伸長脖子,定眼一瞧,好傢伙,還真是羽毛的刺青,而且羽毛的形狀十分眼熟。
白嶸:“奶奶的,這不就是太原姜氏金羽衛的刺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