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如同暴怒的獅子在大吼,猙獰的電光穿梭在墨色濃雲中,分外刺眼。
暴雨頃刻間落了下來,傅歸荑下意識去看裴璟。
隔著厚重的雨簾,她幾乎看不清他的臉,更看不清他的箭。
啪嗒。
什麼東西好像斷了。
傅歸荑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只來得及看見裴璟垂落的雙手。
她急急向前看,想看清他到底有沒有射中。
“別看了,快走,小心淋出病來。”頭頂的雨忽然被阻斷,傅歸荑抬頭看,裴璟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面前,雙掌撐開替她擋雨。
傅歸荑倔強地站在原地,伸著脖子往前看結果。
“走!”裴璟接過趙清送來的雨傘,強硬地攬住她的肩膀把人帶走。
“哎……”傅歸荑拗不過他,被半拖著帶回涼亭避雨。
裴璟笑了聲,戲謔道:“這麼想要那東西?”
傅歸荑抿了抿唇,垂眸不語。
她僵硬地挨著裴璟,聽見他比雷聲更響的心跳聲,噗通噗通地打在她的心口,她還隱約聞到了一絲鐵鏽的腥味。
其餘人也都紛紛找地方避雨,大家都好奇最後的結果到底是什麼。
不多時,季明雪帶著一把弓前來複命。
季明雪聲音嘹亮:“回太子殿下,您的最後一箭射空了。”
“什麼,射空了?”
“不可能。”
傅歸荑臉上也露出同樣的疑惑,她覺得裴璟不可能射空。
季明雪單手高舉著長弓,示意眾人檢視。
弓弦斷了。
季明雪道:“太子殿下力大無窮,弓弦不小心崩斷了。”
南陵公子高喊:“這怎麼算,要不等雨停了再比一場。”
世子們小聲反駁:“弓弦又不是傅世子弄斷的。”
傅歸荑靜靜等著裴璟的決斷,雙手無意識絞在一團,猛然一陣涼風颳過,她冷得打了個寒顫。
裴璟第一時間注意到她的異常,讓趙清取來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上。
傅歸荑抖得更厲害,伸手推拒,眼神警告裴璟別在人前太過分。
“算孤輸了。”他手上的動作強勢不容拒絕,乾燥厚實的布料將傅歸荑包裹得嚴嚴實實,裴璟語氣平的淡像在說件不打緊的小事:“賜鎮南王世子丹書鐵券一塊。”
話音一落,眾人皆驚。
不單是南陵公子們,連傅歸荑本人也沒想到裴璟會這樣輕易將東西給了她,心裡頓時說不出上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心砰砰跳得厲害。
有人剛要提出質疑和反對,在裴璟凌厲的眼神下又悻悻然閉上了嘴。
“雨停了。”裴璟旁若無人地對綠漪命令:“送傅世子回去。”
傅歸荑低著頭,默默轉身離開。
她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裴璟在她離開後也走了,傅歸荑只來得及抓住他的一個高大的背影。
夏日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等傅歸荑走到別院時天空的陰雲已盡數散去,烈陽再一次普照大地。
她泡在熱水裡陷入沉思。
得到丹書鐵券實屬意外之喜,然而她心裡卻不由升起一股煩悶,直覺這件事並沒有她看到的這樣簡單。
裴璟的弓弦,真的是意外斷的嗎?
傅歸荑眉毛擰成一團,任由熱氣蒸騰在她臉上凝成水珠,又順著鼻尖和下巴間滴在水面上,激起點點漣漪,餘波久久不散。
就像她此刻難以平靜的心。
半晌,傅歸荑垂落在水底手握成拳,抬起狠狠地砸了一下水面。
水花飛濺,撲上她的臉,慢慢地又落了下去,水面上的漣漪遲遲不平。
綠漪見裡頭很久都沒動靜,擔心地在屏風外問了一句。
傅歸荑如夢初醒般回了神,敷衍地答了句,很快收拾好自己出了浴。
綠漪立刻給她端來一碗薑湯,盯著她喝完才肯放人。
泡了個熱水澡後全身放鬆,傅歸荑沒由來有些疲累,徑直回房躺在寬大的床榻上。
閉目良久,遲遲無法入睡,腦子裡全是裴璟射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