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81節(1 / 2)

第221章

賈寶玉走丟的事, 比上回丟玉還要嚴重得多, 可惜如今他們家再不能像上次那樣財大氣粗地貼出萬兩白銀的懸賞, 弄得滿城風雨了,只除了在考場外讓人看了場笑話外, 也沒弄出多大動靜來。李紈、賈蘭卻是徹底地傷了心,連稻香村也不住了,帶著這些年攢的家當和兩個忠心的下人租了房子搬了出去。

賈政也是自幼讀書, 可惜賈代善臨死上書,給他謀了個恩職, 他幾十年也沒有進位, 心裡頗為遺憾, 更是把兒孫科考當成舉家頭一等的大事對待。聽聞得家人在考場喧譁鬧事, 氣走兒媳長孫, 當下氣得兩眼發黑,只是見王夫人與寶釵哭作一團,委實可憐, 實在不忍心責怪她們不會約束家人。他平日裡雖對寶玉嚴厲, 似是嫌棄, 其實也是望子成龍, 如今好容易娶了媳婦, 寶玉也開始唸書了,他雖不像王夫人那般殷切, 其實心裡也是期盼著他能考出個一官半職來的, 誰知……如今家人們四下尋找, 到處託人,可到處都不見寶玉的蹤跡。連交好的世家好友也說:“問了官府的人,貴公子這種自己離開的,又不是小孩兒,官府是不會幫著找的。”他也是這個年紀的人了,不免老淚縱橫,關起門來對王夫人道:“當日你們說他變好了,知道上進了,開始讀書了,我說他就不是喜歡讀書的人,你還怪我。如今可好了?他確是不喜歡讀書,不喜歡入仕的,不然他逃什麼呢?”

王夫人聽了更是傷心,只哭著道:“這話你同我說也罷了,可千萬別叫寶丫頭聽見,她年紀輕輕的,自嫁過來,何曾過過一天的好日子,盡心盡力地照顧寶玉,你說寶玉要逃,這個家他就這麼待不得嗎?要是叫寶丫頭聽到了,更要多心。”

其實有些事,賈政想不到,她一個做母親的怎麼會想不到呢?寶釵這樣賢惠體貼的妻子,誰不誇讚?可其實寶玉心裡頭住著別人,並不高興她一手促成的這“金玉良緣”,若非當時他丟了通靈寶玉,整個人病得痴了,鳳姐再提出了那個“掉包計”,這樁婚事也不見得能成。寶釵過門也一年了,遲遲未聽聞好訊息,她心裡著急,賈政也賞了自己早就看好的玉釧兒給寶玉,寶釵呢,也不是像鳳姐那樣善妒的人,還把自己的陪嫁鶯兒也給了寶玉,結果三個如花似玉的妻妾,寶玉行房的次數都有限,王夫人心裡是不可謂不失望的。但想到寶玉自己住是為了唸書,也就罷了。可現在,寶玉在下場考試前不知所蹤,她這個做母親的,哪裡會想不到呢。

原以為那些小兒女的情思,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只要寶玉成了婚,妻子溫柔嬌媚,自然也就不記得了。哪裡料得到她這些年來的苦心經營,竟只經營出這麼個結果,如何能不心痛欲絕呢?

賈政見她哭得越發傷心,也嘆了口氣,低聲道:“你說得對,寶丫頭是個好的,她這些年為了寶玉,受了不少委屈,寶玉能找回來最好,要是他不願意回來,咱們也不必勉強寶丫頭。到底是你親外甥女,別害了人家。”

王夫人聽他這口氣,竟是寶玉再不會回來的意思,忙道:“怎麼可能呢?他不過是怨我逼他讀書考功名,同我慪氣,又缺考,怕老爺責罰他,不敢回來罷了!再過幾天,他想明白了,可不就回來了?”心裡到底是存了希望的,更別提讓寶釵改嫁之類的話了。

賈政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問:“那寶玉回來了,還是不讀書,不考功名,坐山吃空的,太太還愛他如寶似玉麼?”

王夫人被這麼一問,立刻怔住了。她這些年來疼愛寶玉,把人生全部的希望都壓在了寶玉身上,一來是因為賈珠早逝,寶玉來之不易,自然更疼愛些,二來就是相信寶玉會有大造化。老天爺給了他那塊玉,怎麼會就只是讓他在女兒間打轉,遊戲人生?一直靠著這個信念,她才挺過了抄家的大變故,強撐著沒有倒下去。可是現如今,寶玉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是真的對功名利祿牴觸得很,這輩子不可能踏足的。若是家裡還是舊時的光景,倒也罷了,現在家裡這情形,他就是回來了,坐山吃空,又哪裡有老本給他吃?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做何營生?還有寶釵,她雖一向乖巧懂事,可也是個心氣高的,能忍受一個碌碌無為的丈夫嗎?

賈政見她無話可說,嘆了口氣,道:“你一個做母親的,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都不能接受,就不必勉強別人了。寶玉自然是要找的,但家裡如今也撐不起多少人力物力去找了。當初竭盡全力找那塊玉,不也無功而返麼?我琢磨著,興許寶玉真的有些緣法,借咱們家來世間走一遭罷了。”

一直到放榜,寶玉還是沒有訊息。王夫人一直懷抱的“他只是跟家裡人慪氣,不想考試做官,等氣消了就會回來”的希望也破滅了,守城的衛兵、京裡的客棧、能住人的破廟田舍,甚至蔣玉菡襲人兩口子家,他們能問的都問過,可是天下這麼大,要找一個一心離開的人,哪兒那麼容易呢?寶釵也不知是死心還是豁達了,如今也看不出什麼情緒,還讓屋裡的人要是不想守的,儘可早日離去,別耽誤了前程。玉釧兒原就因她姐姐的事,對寶玉心裡有怨,只是天性純良,知道感恩,不是那種會卷著主人家財產跑路的下人,賈政點名道姓要她給寶玉做小,她媽媽又勸,說寶二爺將來會有大出息,她不忍叫媽媽失望,才跟了寶玉。寶玉因金釧兒的事,對她一向歉疚,並不曾做什麼,她還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寶釵又開了口,她也心知自己在寶釵房裡並不得人心,便含淚辭別了。王夫人還記掛著她姐姐的事,也沒有攔她,叫她拿上這些年攢下的體己,出去配人了。

只剩下寶釵帶著鶯兒,聽聞賈蘭中了進士第一百三十名,也不知是喜是悲,良久才道:“大嫂子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家裡後繼有人,老爺、太太也可安心了。”她沒有提到自己,賈蘭也只是考中了進士,將來做官做得大了,誥命封自己的妻子、母親、祖母,可沒有恩澤嬸子的道理,況這麼些年來,家裡人的目光都在寶玉身上,李紈上次不肯出錢營救巧姐兒、這次因家人遷怒賈蘭而爆發,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別說她這個嬸子了,只怕王夫人這個親祖母,都不一定能收到賈蘭多少好處。想不到她到頭來,還是要依附著之前都沒有另眼看過的一個小孩子過活。媽媽與姨媽這幾年來苦心經營這一場,到底是為了什麼?

鶯兒倒是還安慰她:“二奶奶,到了這田地,咱們也不希求別的了。蘭哥兒考中了,自然是有好處的,便是為了一個‘孝’字,他也不會放著咱們這兒不管。往後吃穿用度上,儘可寬裕些。況且二爺說不準還回來呢。他從小嬌生慣養的,何曾吃過一天苦,在外頭哪裡過得下去,沒幾天就要回來的。”

這話她自己都不信。寶玉是去考試的,身上除了那三天的換洗衣裳和吃食外,什麼都沒帶,他要是在外頭過不下去,早就回來了,還能拖到現在?不過寶釵知道鶯兒也是為了自己高興才這麼說,勉強笑道:“你說得是。”又問,“給蘭哥兒的賀禮準備好了嗎?”

自那一回後,李紈母子同這邊越發生分了,但就像鶯兒說得那樣,當今以孝治天下,賈蘭若真的能不管祖父祖母,他這官也別想做了。是以兩邊還有往來,寶釵如今手上也沒有閒錢,不能像從前那樣大方地出手送禮了,不過自己親手做了些女紅送去,聊表心意。原還想採購些筆墨紙硯,一來囊中羞澀,買不到好的,二來往後他們若真要依仗賈蘭過活,李紈也不見得高興她們多用錢。出生這麼久,雖一向喜歡素淨、不愛花草首飾,但她還是頭一回感受到寄人籬下的苦楚,心裡倒是百感交集,又想起湘雲、黛玉來,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倒是問了一聲:“林三爺不是也是這一屆考的?他考的如何?”

“哪個林三爺?”鶯兒想了一想,“二奶奶是說迎春姑娘借住的林家的三爺麼?沒聽說啊,不會是落第了吧?”科考畢竟是萬里挑一的事兒,便是賈家如今這樣了,賈蘭考中了,還要擺酒請客,許多老親戚們來道賀呢,卻沒聽見林家有什麼事兒,迎春也沒回來,她道,“畢竟六千多個人去考試,只取三百名,多的是落第的。”

“雖然多的是落第的,但是他們家的人,考不中,才會傳得沸沸揚揚的。考中了,倒也就是一句‘果然如此’罷了。”寶釵道,“可惜如今迎春也不回來了,不然還能問問。”

鶯兒低頭,輕聲道:“她還回來幹嘛呢?”

都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可這個家,對迎春而言,也沒什麼意義。即便是當年,在大觀園裡頭,姐妹們一塊兒熱鬧的時候,她也時常是被忽略的那個,連李紈、探春掌家的那次,她們給寶玉過生日熱鬧,她沒有過來,亦沒人想到去找。詩社之類的活動,她也就一開始湊個趣,後來便常稱病不來。如今在林家,雖然說起來是要在醫館裡拋頭露面地幫著幹活,但也多了分底氣,吃飯穿衣用自己掙的月錢,也不用服侍人,真要寶釵說起來,薛家的鋪子要是還開著,她也情願去幫忙,好過以後看李紈臉色過日子。這麼說來,她不免又惱起薛蟠來。他殺人償命,薛姨媽卻為了他的案子奔走,砸進去大量的錢財不說,最賺錢的當鋪沒了榮寧二府這樣做官的靠山,底氣不足,又沒有原先厚重的資金支撐,也不得不關門大吉了。如今薛姨媽雖還有些養老的錢,但和從前比起來,實在不夠看。要是還有店面在,家裡怎麼都還有希望的……可惜那也是薛家的希望罷了。

不過,林家到底是如今京裡頭數得著的人家,便是迎春不回來,那紅榜就貼在那兒,去看賈蘭成績的下人就說:“林三爺中了啊,二甲的第七十四名,和蘭大爺在同一張紙上貼著呢。”

這名次可以了,比賈蘭還高呢。不過可不可以,也得看看對比。林家沒有大擺酒席,看來對末子的成績並不算滿意就是了。寶釵心裡嘆息,她也是從小讀過書的人,寶玉最後讀書寫文章,興許只是為了迷惑她們,可那些文章確實是好的,倘若他去考了,名次說不準比賈蘭、比林徥都要高呢。

可惜沒有如果了,她的丈夫明明天生就是讀書的料,卻當真一點興趣都沒有。倘若賈家還在,他做過富貴閒人也罷了,賈家沒了,他便情願去外頭做一個閒雲野鶴,也不按著母親、妻子殷殷期盼的路子走。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是後悔還是失望好,只能道:“岫煙嫂子來過了嗎?”

“沒呢,奶奶找蝌二奶奶有事嗎?”鶯兒問道。

“還能有什麼事?”寶釵嘆了口氣,“我現在還能指望誰?真跟著蘭哥兒討生活嗎?還嫌自己不夠嫌的呢。倒不如去問問,如今還有什麼生意好做,幫著媽媽盤個鋪子,繼續做生意罷了。雖說老掌櫃們都不在了,自己幹活養自己,也好過拿人家的手短。”

第222章

邢岫煙本是邢夫人的侄女, 實在過不下去了, 隨父母上京來投奔姑姑, 也過了幾年寄人籬下的生活,邢夫人又是個極摳門吝嗇的, 把她的月錢都扣下,她和迎春兩個人用一份月錢過活,困難的時候只能去當自己的冬衣。只是幸好來了京裡, 叫薛姨媽看上了,說給了薛蝌。如今夫妻二人守著大不如從前的生意, 踏踏實實地過自己的小日子,比起當年榮國府裡其他風風光光的姑娘奶奶們,竟是她過得更自在些。只是一來她姑姑邢夫人實在招人厭棄,她雖知賈府眾人並不會因此輕視她,也不敢常過來, 怕自己不招人待見, 二來當年大觀園的姐妹們如今四散在他處,來了也只見物是人非,觸景生情, 不如不來。不過賈蘭高中,到底是件大喜事, 不來道賀,於禮不合。故而她也跟著薛蝌來賀, 不過湊個數兒, 再一抬頭, 便見寶釵進來了。

之前寶玉不見的時候,薛姨媽便傷心欲絕,幾欲昏厥,多是為女兒擔心擔的。薛家當年也是頂頂大富大貴的人家,薛姨媽這一支又是宗家,更是分得了大半家財,可惜為了給薛蟠翻案,變賣商鋪散盡千金也無濟於事,薛姨媽亦覺得愧對女兒,只留了自己養老的錢,剩下的體己都在寶釵出嫁的時候塞給她了,誰知後來榮國府遭遇抄家之禍,寶釵雖能幹,在這樣的大局下還能守住多少?原本也就指望著寶玉考個功名,封妻廕子,好讓寶釵過上好日子了,誰知道他竟是一去不回。寶釵小小年紀就像守了寡一樣,薛姨媽怎麼能不傷心?倘若寶玉真的是人死了,倒還有另一種說法,他這不明不白的,又是親姐姐的兒子,薛姨媽也不知女兒該何去何從了。故而這次賈蘭高中,賈家擺酒,她也稱病未能前來。王夫人等知她心意,也不敢說什麼。岫煙此刻見寶釵還面色如常,雖有些憔悴,但也還撐得住,不覺在心裡嘆息道:“寶姐姐也是不容易,現在還得強顏歡笑著來賀蘭哥兒的喜事。”

不過賈蘭這樣的好日子,李紈卻沒出現,說是病了,眾人知道她有心結,也不強迫她,賀過賈蘭便是。寶釵便請薛蝌與岫煙略留一留,問他們如今外面生意好不好做。

薛蝌知道她從小有主意,比起哥哥薛蟠來更強百倍,便也放心地同她說:“如今形勢好,你若是手上的錢夠,盤個布莊或者胭脂水粉鋪是穩賺不賠的。”

寶釵正是不知道自己手裡的錢夠不夠盤個像樣的鋪子,正在腦子裡算著呢,岫煙道:“只是不知道二太太高不高興你拋頭露面地出來做生意呢?”也不只是王夫人,就是薛姨媽,也是信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雖然在薛家享盡富貴,背地裡也偷偷埋怨過王家老爺子把她嫁進了商賈人家,給薛蟠的官司跑動的時候,更是說出了“有錢又有什麼用呢,若是咱們家不是商賈,而是念書做官的人家,你哥哥便是殺了人也沒人敢抓他,哪裡用這般勞神勞力”之類的話,所以也才一心一意地把寶釵嫁進公府來。如今寶釵要回去做生意,還和之前不同,要從小本買賣做起,薛姨媽想是又要傷心難過了。

薛蝌道:“林家夠清貴了,他家回去的那個大姑娘不是還親自料理名下鋪子的生意麼?寶釵姐姐也不比人家差,不妨試試。”

因這次梅翰林之子這次並未考中,家公子心裡煩鬱,近日同寶琴還有些口角。寶琴年紀畢竟小,覺得委屈,還曾回家來哭過,還是岫煙勸她:“倘若你都要哭了,你姐姐該如何呢?眼下在我們這裡哭哭便罷了,可莫要叫太太聽見,她更要替寶姐姐哭了。”到晚間,梅公子又來接她,她便又覺得自己恃寵而驕了些,破涕為笑,跟著丈夫回去了。寶琴本是旁支的女兒,其實論出身是比不得族長之女的寶釵的,只是嫁的人不同,便天上地下了。薛蝌心裡自然是胞妹寶琴更為重要的,但畢竟也和寶釵姐弟一場,不忍看她太過艱難。如今見她雖處絕境,尚未放棄,豈有不支援之理?

寶釵笑道:“我也只在順境裡幫著搭把手張羅過,如今人脈全無,本錢微薄,不管是做什麼生意,多半開頭也難做,到時候有不懂的,還望你指點。”

“萬事開頭難,不過姐姐一向聰慧,定是難不倒的。我做弟弟的自然會竭盡全力幫忙。”薛蝌忙道。

只是他其實心裡也知道,寶釵要做生意,比起外頭的麻煩,最困難確實是她公公婆婆的阻撓了。尤其是如今賈蘭考了進士,賈家的聲勢又要上去了,更是不可能讓兒媳婦出去打點生意的。遠的不說,近的就說王熙鳳,那是她親表姐,可是個一等一的能幹媳婦,後來能幹到抄家滅族了。有這等例子在前面,王夫人怕是寧願媳婦吃糠咽菜的,也不願她出去“能幹”、“做生意”了。

寶釵回了房間,只對鶯兒道:“咱們過兩天就回去,先跟媽媽說好,盤一個鋪子下來,其他的再做打算。”

鶯兒為難道:“先不說咱們這裡的太太,只怕奶奶孃家的太太都不肯答應呢。”

“由不得她答應不答應了。”寶釵苦笑道,“你看看如今家裡是什麼光景?指望著蘭哥兒一個人做官就能飛黃騰達麼?就是狀元郎也得從六品翰林一步步地做起呢。別說他只能先從七品官做起了。他的俸祿肯定是要先緊著珠大嫂子的,餘下還有多少?當年家裡頭有大老爺、老爺一起拿俸祿,都入不敷出的,如今田莊農舍都變賣了,說是家裡要起復,也不是這一年兩年的事。我總不能真過得連襲人都不如,要靠她接濟吧。”況且寶玉走了,襲人傷心欲絕,也跟著哭了好幾場,日後只怕記掛著湘雲都比她這個二奶奶多。

她想起當年在大觀園裡,自己為了“金玉良緣”和襲人稱姐道妹,親親熱熱地一起給寶玉做貼身衣裳時的樣子,不免又覺得面紅耳赤。她和襲人當初也算是互相“幫忙”,只是最後她成功當上了寶二奶奶,卻恍若夢一場,竹籃打水一場空,襲人沒能當上寶玉的姨奶奶,出去配了蔣玉菡,反倒過上了吃穿不愁的小地主婆日子了,她們兩個,倒也不知道誰才是得償所願的那個。只是襲人的一顆心,也確實是掛在寶玉身上的,寶玉沒了,她未嘗不惱這裡的王夫人、寶釵寧願選了玉釧兒也不要她給寶玉做房裡人,難免也有些怨氣,自是不會再接濟這裡了——說真的,寶釵自己也不願受她的接濟,實在是沒臉。只是聽說湘雲被衛家打發去了鄉下給她丈夫守貞,婆家因她丈夫早逝的緣故,很不待見她,史家又自顧不暇,不替她出頭,她在鄉下缺衣短食的,還是襲人住得近,常去看她。

“襲人當年在老太太那兒,服侍了湘雲一場,後來又服侍寶玉,到頭來竟是她自己拿體己來補貼這兩位舊主子,也確實重情重義了。”寶釵在心裡道,“只是我們怎麼就到了這田地,要靠人接濟才能過活了。”心裡憋了許久的氣,一時沒忍住,豆大的淚一顆顆地往下落。

鶯兒知她已經忍了太久了,好容易哭出來,倒也是一種發洩。遂也沒攔她,反倒是陪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哭完了,擦乾淨眼淚,寶釵也停了淚,去與薛姨媽同王夫人說自己要盤個鋪子:“薛家的老祖宗也是從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地賣糕點發跡的,後來生意做大了,給□□皇帝送糧送馬,才被封了紫薇舍人。如今是不該提當年的榮耀了,但是老祖宗做得,我也做得。”

薛姨媽自是不許,王夫人亦不高興。只是寶釵向來“知書達理、懂規矩識進退”的外表下,也是顆不算多安分的心。尤其是最近還是秀女們等著進宮遴選的日子,她也不免想起自己來,倘若薛蟠沒有為了香菱打死那位馮公子,倘若她進了宮,選上了公主伴讀,做了女官,事情會不會有另一種轉機?她是不是就不用在這兒悄悄地羨慕林黛玉的好運氣?可惜沒有如果,她偏偏就是薛蟠的妹子,一個家,要起來難,要敗起來,可太簡單了。她實在是沒有自欺欺人的必要,想著寶玉還會回來——他就是回來了,一個不考學、不經營,成天只想著風花雪月、姐姐妹妹的丈夫又有什麼前途可言呢?她也就是從小被薛姨媽教得要三從四德,否則,還真恨不得學著林家馥環,直接回家去。

故而王夫人不在的時候,寶釵同薛姨媽說:“媽媽還看不清麼?姨媽現在對找寶玉也不抱希望了,現在一心操持著蘭哥兒的事呢。寶玉在的時候,她自然會惦記著我們這兒,寶玉現在不在,她還能為我想什麼呢?”

薛姨媽道:“你年紀輕輕的懂什麼?竟非議起婆婆來了,我是怎麼教你的?”又想起女兒可憐,忍不住放軟了聲音,哭道,“她到底是你親姨媽,我知道我害了你,可你父親在時,常同我說,士農工商,商人居末尾,你哥哥是指望不上了,只有你,從小聰明懂事,若是能嫁入為官的人家,就是你的造化了。如今雖不盡人意,好歹蘭哥兒爭氣,賈家眼見著要起來了,你又想折騰什麼?”

“蘭哥兒是我什麼人?”寶釵苦笑道,“他出息了,我能得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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