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放上了厚厚的褥子與暖爐。哪怕如此,已經半昏迷的謝若還在無意識地抖著,嘴裡斷斷續續地喊著“冷”。
被打的地方已出膿,發黑,一股腥臭味瀰漫在馬車裡。周氏不顧臭,親手照顧兒子,催促著馬車快速前進的同時,又小心翼翼地護著兒子,生怕他再磕著碰著。
前往瀛萊山的路在這些日子裡又修復過了,故而一路倒也算平坦。
故而第二天,周氏便來到了瀛萊山。
當她看到瀛萊山山腳下新建起的房子以及明顯是排水溝一樣的東西后,她忽然生起了幾分膽怯。
這才幾天?他們便造了這多房子?再抬頭看天宮,只覺一股頭暈目眩。
好宏偉的建築!
好多琉璃!
這一刻,周氏感到了自己的渺小,連她的算計都在這天宮前顯得可笑了起來。
但,心底總還是有那麼些不服氣的。本來他們可以合作,為什麼偏偏要跟他們作對?跟謝家合作,那是強強聯手,何必鬧成這樣?
她壓下心底那點不服氣,想了想,最終還是跪了下來,“求神仙救救我兒子!”
守衛很快就鑽進了山腳底下的值班室通報。沒一會兒,在山下值班的夏銘便出來了。
他來到周氏身邊,問道:“這位大娘,發生什麼事了?起來說話。只要我們能幫忙的,必會幫忙的。”
夏銘顏值頗高,剛毅的臉,高挺的鼻樑,這樣貌莫說是在古代了,便是在現代審美里,那也是帥哥。
生得好看的人總會得到優待。哪怕周氏心裡對瀛萊山有怨,可看到夏銘後以及他這溫和的態度後,口氣還是不自覺地軟了幾分。
她沒起身,又是磕頭,“老婆子是謝家的老太君。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給朝廷與諸位神仙添麻煩了,故而老婆子帶他來請罪。還望神仙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老婆子一把年紀的份上,救一救他吧。”
“謝家?”
夏銘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他們未見過謝若與周氏,故而剛剛見這老夫人帶著人過來,以為是遇上什麼難事了。可一聽這是謝家的人後,夏銘就想到那些被他們利用而死、無鹽可食的百姓。
他輕哼了聲,“老夫人,你這不像是誠心悔過的樣子啊?”
倚老賣老,道德綁架?不好意思,他們不吃這套。
周氏掏出手帕,擦著眼角道:“這位先生,老婆子自知我謝家千不該萬不該的,就不該與你們神仙作對。但也請神仙寬度待人,到底是一條命,還請神仙救一救吧。”
夏銘輕輕搖頭。
這謝家從上到下都這麼傲慢,哪怕是為了生死之事求人,語氣還這般霸道,當真是好日子過太久了。
只是以往受過的教育又告訴他:這人還得救。
就跟他那些進了刑警隊的同學一樣,有些壞人你很噁心他,覺得他該千刀萬剮,但也得經過法律審判,在這之前,該救還得救。
管理處很快就得知了訊息。大家對謝家有情緒不想救正常,但歐陽玉與管理會思考再三後,還是決定救。
人命大於天的規矩是不能壞的,尤其是他們脫離了現代社會後。只要不是在危機生命時,在平和時期,他們還是得按照現代文明來。
因為,規矩破壞了,倒黴的往往不是上面的人,而是普通人。
周氏也沒想到神仙竟然會這麼好說話。她帶著一頭迷糊地上山,待近前看仙宮時,頭暈目眩感更甚。
這些人到底是怎麼造出這些東西的?
人被送到了醫療站,邱亞萍一看傷口,便道:“感染很嚴重,抽個血查下吧。”
周氏一聽要抽血,便道:“抽血?抽什麼血?你們這是什麼邪法?哪有看病要抽血的?”
“要不,你來看?”
陸萌呵呵一笑,“如果想讓我們看,那我們便是要抽血的。”
言下之意,你想看就看,不看就滾。
周氏被一噎,想到京中大夫都束手無策後,便一咬牙道:“是老婆子唐突了。只是還請這位姑娘理解,這是老婆子唯一成年的兒子。父母愛,為之計深遠。你們醫術與我大昭不同,聽到要抽血,為人母的,哪能不擔心?”(注1)
這話應該出自真心,但是不知為何,在場的現代人總覺這周氏說話令人不爽,總有種高高在上的傲慢感。
抽血很快開始。周氏死死抓著手裡的帕子,看到紅色的血液從兒子手臂上自動流進了透明管子裡,便覺呼吸困難。
這當真不是什麼妖法嗎?
另一邊,手術室也準備好了。
這樣的傷口不做清創不會好的。很快,抽血結果出來,邱亞萍看了看,眉頭蹙了起來。
“感染很嚴重。”她輕輕搖頭,“其他各項資料也不好。”
“但他們沒打過抗生素。”陸萌道:“可能能好。”
“試試吧。”
現代感染都是個大問題,莫說在古代了,尤其病人還很虛弱。
很快,謝若被抬到了移動病床車上,而周氏作為本世界第一個送兒子來看病的家屬也收到了本世界的第一份手術知情同意書。
周氏不想籤,心說這些人怎麼這麼陰險?簽了這個,他們還能用心治療兒子?可人家硬氣,不籤啊?那就回吧。
無奈之下,她只好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