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楓發現他其實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瞭解夏衍。
起碼在夏衍帶著他走到那個滿是灰塵的儲物間的時候，他是這麼覺得的。
他站在儲物間門口，忍不住嘆了口氣。
“真是苦了你了。”凌楓轉身在夏衍胳膊上拍了兩下。
這儲物間乍一看根本找不著地方落腳，藉著隱約透過窗簾的陽光可以看到空氣中，流動著肉眼都能看見的灰塵，別說夏衍這個大潔癖了，就是他也不大樂意在裡面呆個十分鐘，所以他這話說得當真是情真意切，不摻半點水分。
夏衍搖了搖頭沒出聲。
“這得放了好幾年了吧，你們就沒想過把這兒收拾一下嗎？”凌楓捂住口鼻朝裡面張望了一下，覺得這就算是儲物間也著實不符合夏衍平日的作風。
這位不光是個潔癖還有點強迫症，眼皮子底下見不得一點凌亂，他收拾的床鋪拿到酒店去估計能當個範本供廣大工作人員學習借鑑一番，乾淨整潔得幾乎稱得上吹毛求疵，弄得凌楓每次去他房間都不好意思往床上撲，只好縮著兩條腿在沙發上委曲求全。
這樣一個人家裡居然有這麼個連他都不忍直視的屋子，顯然不太正常。
凌楓偏過頭看夏衍，眼神裡帶著點玩味：“你沒在裡面藏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你想看？”夏衍看著他。
“還真有啊？”凌楓笑了起來，他本來就是隨便一問，沒想到這人還主動湊上來了，那就更沒有拒絕的道理了，“我能看不？”
“嗯。”夏衍應了一聲，直接推門進去把燈開啟了。
燈亮了之後凌楓才發現其實這裡面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亂，看得出是有細心整理過的，只是耐不住東西多，所以看上去視覺效果會比較震撼一些。
他一進來就被一幅巨大的照片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對年輕的夫妻，雖然只見過夏爸爸兩次，但凌楓還是認出了照片裡的男人是年輕時候的他，不同於自己之前看到他時的冷漠嚴肅，照片裡的他笑得很溫柔，眉眼處染著說不出的興奮喜悅，幾乎透著點傻里傻氣的味道。
凌楓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向旁邊的那位女性。
只用一眼他就確定了，這是夏衍的媽媽。
老爺子總說夏衍長相是隨了他，凌楓之前沒當回事兒，這會兒看到夏媽媽，他才認識到，也許老爺子並不是在吹牛。
如果說夏衍的輪廓隨了他爸，那他的五官簡直就是和夏媽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從眼尾微微揚起的弧度和修長挺直的鼻樑，再到精緻漂亮的唇，無一不像是照片上這位女性的翻版。
她和夏爸爸一樣，也笑得很開心。
凌楓一眼就看出了緣由，她的肚子隆起，看上去絕對有□□個月大了。
想來拍了這張照片之後沒過多久，夏小衍就出現在這世界上了吧。
凌楓受到照片上的人笑容的感染，也跟著勾起了嘴角。
他轉過頭去看夏衍，卻在看到對方表情的一剎那愣住了。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夏衍，淡定的，認真的，溫柔的，憤怒的，腹黑的，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夏衍，他整個人像是被悲傷所籠罩，絕望而壓抑得讓他幾乎有些透不過起來。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夏衍猛地抬起頭，走到一個櫃子旁邊，衝他招招手：“過來。”
凌楓看了他一會兒，心裡有點複雜，說不清是心疼多一點還是失落多一點。
他以為他們兩個已經足夠親密，但看上去夏衍並沒有對他敞開所有的心扉。
凌楓幾不可覺地嘆了口氣，慢慢走到夏衍旁邊。
夏衍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小鐵盒，遞到凌楓手裡：“你想看的東西。”
“裡面是什麼？”凌楓掂量了一下手裡的鐵盒，還挺沉的，輕輕晃了兩下，裡面似乎放滿了東西，發出來的聲音都很輕微。
“出去看吧。”夏衍說。
“嗯。”凌楓應了聲，就這一會兒他覺得自己吸進去了得有一大把灰塵。
在夏衍屋裡的書桌前坐定，凌楓心裡有點小激動。
塵封的寶盒裡究竟藏著什麼！
是夏衍童年的黑歷史？
還是他見不得人的其他小秘密？
讓我們，拭目以待！
凌楓小心翼翼地開啟鐵盒的蓋子，入眼的第一樣東西，是一張照片。
一張狗的照片。
褲子都脫了你就讓我看這個？
凌楓開始懷疑夏衍是不是又在耍他了。
他三分狐疑七分不解地把那張照片端詳了大概有五六分鐘，忽然心裡浮現出一點奇妙的熟悉感。
這狗，似乎，有點眼熟？
久遠的記憶一下子湧回腦海裡，凌楓震驚地叫了出來：“這不是黑胖嗎？”
凌楓打小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娃，除非他爹媽在場，不然其混賬程度簡直如同混世魔王轉世。
但就是這麼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凌楓，偏偏有一個讓他現在回想起來真是羞恥不已的黑點。
他怕狗。
更準確的來說，他怕隔壁家的一隻大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