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棄婦 第5節(2 / 2)

小說:高門棄婦 作者:不落言笙

孟禾鳶擺擺手,深吸一口氣,披了大氅出門,積雪深厚,未有消散的趨勢,她一步步往側門去,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不巧的是,今日梅臻兒出門把馬車套走了,沈氏出了門,同宗婦密友吃茶喝酒去了,只剩下那頂魏氏的轎子,還有一輛三駕的馬車,回趟家,排面太大,不大合適。

孟禾鳶準備差人去東府問問,問岑氏借一遭,恰巧巷口駛過一輛馬車,停了下來,車簾掀開半邊,露出那雙熟悉的含情目,低醇清冽的嗓音響起:“若是不嫌棄,我捎你一程便可。”

第7章

天際雲捲雲舒,紅漆小門積雪深厚,孟禾鳶站在臺階上,單手攥著大氅,白色的茸毛裹著她蒼白的臉頰,刺骨的寒風颳著臉頰生疼。

顏韶筠仍舊保持著掀開簾子的動作,眉眼淡漠,行徑卻是有無限耐心。

孟禾鳶蹙眉,依禮,是不大合適的,她仍舊對那日無心之舉心懷芥蒂,垂眸疏離一笑:“多謝兄長,還是不必了。”

“鳶娘就不耽誤兄長了。”

雪地裡站久了,腳趾開始泛著刺骨的疼意,不知是不是生了錯覺,頭頂傳來一聲嘆息,孟禾鳶雖惑然,卻沒有抬頭。

“我恰巧也要去孟府一趟,同孟尚書有要事商議,捎你一程也不算是耽誤,走罷,若你再推拒猶豫,便真的耽誤了。”顏韶筠認真耐心的同她提議。

孟禾鳶微怔,話已然說到了這般地步,再拒絕便顯得她心裡有鬼了,她只好應了下來:“如此,那便勞煩兄長了。”

話音剛落,馬車車門便開啟來,侍衛放下了杌子,春緹扶著孟禾鳶踩上了杌子彎腰進了車內,幸而馬車寬大,顏韶筠坐在主位,孟禾鳶便坐在一側,靠車門很近,春緹沒有進來,坐在外頭同侍衛一起。

車廂內竟意外的暖和,孟禾鳶彎了彎凍僵的指節,中間放置著一個爐銚,嫋嫋熱氣蒸騰而出,淡淡茶香飄散在鼻端,是玉葉長青的味道,旁邊的小几上放著一套青瓷茶盞。

顏韶筠手執書卷,垂眸斂目,視線並未落在她身上,孟禾鳶的腳偷偷的往爐銚處靠了靠,汲取了些暖意。

“喝盞茶暖暖身子罷。”顏韶筠冷不丁說。

茶盞離得頗遠,孟禾鳶一時拿捏不準顏韶筠是客氣一番還是真心所言,“多謝兄長,只是出門前服了湯藥,不宜飲茶。”孟禾鳶再度拒絕了,她也並非搪塞顏韶筠,滋補的湯藥剛剛喝下去,茶水解藥,還是莫要沾的最好。

顏韶筠手中書卷隨意一放,提起茶壺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了她手中:“暖暖手也好。”

不知怎的,孟禾鳶竟聽出了幾分無奈,她略略探究的望了過去,顏韶筠卻仰頭喝茶。

熱意順著冰冷麻木的掌心席捲了四肢百骸,顏韶筠一手捋了廣袖,一手執起了火鉗夾了幾塊銀絲碳放入了爐銚中,火星又旺了幾分,車廂內熱意攀升,蒼白的臉頰也升騰起了幾分紅意。

顏韶筠眉眼淡淡,他的好看同顏韶桉的好看是不一樣的,顏韶桉是有些兇的,劍眉星目,眼皮下垂單薄,輪廓稜角分明,眉眼深邃清俊,是極為周正的長相,不笑的時候似寒霜染了眉宇,一派涼薄之意。

但顏韶筠不一樣,他的好看是女子見了都要喟嘆的地步,天生溫潤如玉的眉眼叫他再怎麼作出冷厲的表情也叫人生不起害怕之意,那一雙瀲灩的含情目總是給人一種他很認真在看你的錯覺。

外界謠傳顏韶筠為芝蘭玉樹的君子,卻不知內裡是否真的如此,孟禾鳶走神的想,頭一次那灼熱的燙意彷彿還在腰間未散去,時刻的提醒著孟禾鳶。

馬車驟然停了下來,喚回了孟禾鳶發呆的思緒,她自己沒有注意到一路上都在愣愣的望著顏韶筠出神。

馬車停在了孟府門前,車門從外開啟,顏韶筠突然傾身,長壁伸了過來,虛虛的攔在了孟禾鳶的頭頂,禮節性的護了一瞬,也只是一瞬而已,便收了回來。

孟禾鳶腦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待她下車後顏韶筠卻仍舊坐在車內,沒有要下來的打算,許是她的視線太過明顯,顏韶筠解釋:“一同出現容易給弟妹惹來非議,我從側門下。”

孟禾鳶屬實沒想到他這般思慮量多,便又對他的“大度”多了幾分感激:“多謝兄長。”

顏韶筠沒有說什麼,淡淡頷首,素手勾上了車門往側門而去,春緹感嘆:“大爺性子果真極好,府上的女使婢子沒人不想做他身邊伺候的人。”

孟禾鳶訝然回頭:“你也想?”

春緹臉色爆紅:“姑娘說什麼呢,奴婢沒有。”

孟禾鳶淡笑不語,徒留春緹磕巴的解釋,她今日回來提前遞了帖子,說來發笑,自家人回孃家省親竟也要遞帖子,孟家家規甚重,孟家每一代都走的是科舉取士的路子,唯有孟禾鳶的父親,不堪大家族的束縛,走了武舉,當了武將,導致大房這一脈素來叫孟家不喜。

孟府執掌中饋的是孟禾鳶的二叔母曹氏,早就在廳內候著了,她沉著氣兒坐在太師椅喝茶,孟禾鳶進了屋便掛上了一副笑靨:“鳶姐兒。”

“二叔母。”孟禾鳶拉著她的手二人親親熱熱的坐下,不巧,她的兩位堂嫂掐著點兒在她剛進屋便來了我。

“阿鳶回來了,許久未見,身子可還好?”問話的是葛氏,顏韶桉納妾的事兒不止顏府知道,孟府自然也知曉了,多少存了看戲的心思。

“勞大嫂記掛,還成。”孟禾鳶笑笑,她前些日子落了胎,孟府的人流水般的補品送到了西府,但人卻是一個沒來,曹氏嘆氣:“你也別怪我們,父親知曉了你的事,發了好大的火,等會兒去瞧瞧你祖父罷。”

孟禾鳶笑意淡了,勉強點了點頭:“我聽聞北邊兒大捷,父親母親在信中也透露出快回來的意思,我想著回來同二叔母說一聲,慶宴辦的熱鬧些,我來協助二叔母。”

曹氏和葛氏對視一眼,不動聲色:“我並未收到北邊大捷的訊息,鳶娘,你是何處得知的。”

孟禾鳶覺著這也不是什麼藏著不能說的事情:“官人說了一嘴,怎麼了?二叔母?”

曹氏淡笑:“沒什麼,不急,大哥歸期未定,我這手頭還一堆事兒,馬上父親的壽宴也要著手準備了,若是大哥回來的巧,兩件事兒一起辦了也是再好不過了。”

孟禾鳶心頭卻有些不舒服,壽宴是壽宴,慶宴是慶宴,雖知道二叔母日夜操勞,此番也是為了省事,但,孟禾鳶還是有些為父母不貧,但是觸到曹氏一臉勞累的模樣又把話嚥了下去。

顧氏同她相攜而出,二人關係素來不錯,葛氏頗得曹氏歡心,顧氏便也總是被忽視,孟禾鳶同她也是有些同病相憐之處。

“你也別在意,直接同祖父去說,祖父最重臉面,大伯立了軍功,是朝廷的大功臣,慶宴定能好好辦。”顧氏個頭高挑,眉眼稀鬆平常,但勝在是個實心眼兒,孟禾鳶很是願意同她說幾句話。

“你說為何只有掙了軍功才有資格辦慶宴,面子就這般重要?”孟禾鳶臉色垮了下來,多多少少是有些怨氣的。

顧氏哂笑:“祖父是什麼性子你也不是第一日知道了,等會兒也別太逆來順受,叫他捏著你的短處可勁兒的指責。”

孟禾鳶淡笑不語。

孟府一派古典雅緻,極為簡樸大氣,用孟老太爺的話來說,讀書人要有讀書人的樣子,孟府吃穿住行無一不雅,孟府人無論出門還是在府都不能穿金戴銀,且府上的規矩極為嚴苛。

一日之計在於晨,所以晨起卯時要一家子聚在一起吃晨膳,孟府雖瞧起來簡樸,但內裡無一處不是一擲千金,什麼文房四寶、筆墨丹青、奇花異草、玉器玩物,很長一段時間,孟禾鳶踏入孟府都會覺得喘不過氣。

她敲響了孟老太爺的屋門,屋內想起沉沉的、蒼老的:“進。”

孟禾鳶推門而入,孟老太爺果然在看一副字畫,身著青袍,黑白髮絲互摻顯得很有精神頭,孟禾鳶低眉順眼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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