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州,黑水城
孟逸寒開門時,懷安抱著廷哥兒狗狗祟祟的在石獅子旁邊看著,瞅見人出來,幾步上前一彎腰,“侯爺恕罪,我家主子不在,這孩子快沒吃的了,看在叫孟姑娘一聲孃親的份兒上,侯爺就收了他吧。”
懷安一口氣說完,訕訕抬頭,對上了孟逸寒無語凝噎的神情。
隨即,孟逸寒垂頭,看向了懷安懷中睡得噴香的小孩子,臉頰紅撲撲的,孟逸寒不得已,只得把孩子抱了回去,言氏倒是愛不釋手,摸著小臉直呼乖乖,穆鳳蘭也提前把孩子的小衣服一股腦兒的拿了出來,幾人倒是樂此不疲的圍著團團轉。
懷安抹了吧頭,主子,幸不辱命啊,打入內部了終於。
北戎營帳
晨起,孟禾鳶被套上了胡服,她打著哈欠被啞奴摁在梳妝檯前編辮子,她看著身上服帖體面的衣袍,不再是那薄薄的輕紗,孟禾鳶生生氣笑了,這不是有正常些的衣服嗎?
啞奴彷彿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擺弄手勢:“這是容煙姑娘弄來的,叫奴婢轉交給姑娘。
原來如此,孟禾鳶收斂了心思,換上了胡服,衣裙是紅白相間的,垂至靴口,長長的頭髮被編成了許許多多的小辮子,啞奴手巧的給辮子裡頭編入了鈴鐺、彩繩,活脫脫一個姣美清冷的小女郎。
賀蘭珣瞧見她的樣子,眼睛都直了,情動的喚了聲:“阿鳶。”
孟禾鳶神色淡淡,“賀蘭公子。”
二人走出帳子時,孟禾鳶身後那道目光如有實具的盯著她,像是要鑿出個洞來,她唇角微微揚起,叫她成日裡欺負她,風水輪流轉,且在那兒站著罷。
二人像是在較勁一樣,誰也不肯低頭,顏韶筠倒也不會覺得不滿,她的性子較之先前確實有了很大的長進,頗有些張牙舞爪的小性子,顏韶筠氣得牙癢癢但又無可奈何,他脖子上的抓痕還在隱隱泛疼,偏生又覺得甜蜜。
她不對旁人這樣,只對他這樣,說明他在她心中是不是不一樣的,就算孟禾鳶對他沒好臉色,只會踢抓撓打,顏韶筠也只想她只對他這樣。
若是叫孟禾鳶曉得他心裡頭所想,定會說他腦子不大對。
一路上,賀蘭珣的視線幾乎沒有離開過她,孟禾鳶再強撐著淡然也有些氣惱,她這些時日也不知該如何面對賀蘭珣,最難過的莫過於他騙了自己,什麼朋友、尊重都是鏡花水月,從最初的見面,他便把自己算計在了裡頭,而她也是蠢得可怕,竟就這麼相信他了。
二人坐著馬車,一路向下是一片草原,還有一條遙遙而上的溪流,賀蘭珣想伸手去牽她,卻被孟禾鳶躲了開來,他神色自若的收回手,跟在他身後。
“你到底何時才能放我回去。”,孟禾鳶淡淡問,溪水折射的細碎光暈落在了挺翹的鼻尖,紅潤的唇像是樹上飽滿的果子,這衣袍對她來說有些大,卻顯得她瘦弱不堪。
賀蘭珣心動不已,站定了腳:“同我留在北戎不好嗎?這兒沒人會知道關於你的閒言碎語,你也不必為了裝作一個嫻淑得體的女子而約束自己,阿鳶,我自見到你的第一眼便喜歡你,若我先遇到了你,也許就沒有顏韶筠什麼事兒了。”
他低聲笑了一下,斯文俊朗的面上漾起淺淺笑意,孟禾鳶卻覺得分外不適,都是飽讀詩書的大好男兒,怎麼腦子裡想的事情都不大正常,不過在顏韶筠那廝的癲狂騷擾下,孟禾鳶很正常的說:“你不必同他比,你有妻兒,更何況我們二人並非你想的那樣。”
賀蘭珣聞言笑意淡了下去,“我同她……沒有感情,我是被脅迫娶了她,福哥兒也是她用了手段得來的。”
孟禾鳶不知該說什麼,既同情那位永遠等不到的姑娘,又同情賀蘭珣被繫結的一生。
“如果你不喜歡那位姑娘,那你和離便是,一邊說被脅迫一邊又打著喜歡我旗號,既要又要,賀蘭公子,顏韶筠就算是再混蛋,也沒有同你一樣,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她牽起笑意,淺笑靨靨地直視他的眼眸。
賀蘭珣一怔,被她突如其來的尖銳詫異到了,蹙眉:“你不信我?”
“你有什麼可以相信的嗎?”,孟禾鳶冷靜反問,賀蘭珣啞口無言,有些頹然,“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你離開的。”,他低聲喃喃。
孟禾鳶氣笑了,對牛彈琴的話她已經不想說了,“我累了,想回去了。”,今日出來已經達到了氣顏韶筠的目的,便沒必要再同賀蘭珣虛以委蛇了。
轉身走了幾步,她還是忍不住回身:“我想那位姑娘應當沒有你想的那般不堪,她為你生下了福哥兒,便是已經抵消了她的不好,女子懷胎十月已是十分不易,再攤上一個心中無她、在外頭朝三暮四的丈夫,真是可憐極了,你無錯,可又曾好好的同她像這樣耐心的聊過?”
言盡於此,孟禾鳶大約猜出了那位姑娘是何人,聯想到那位容煙姑娘在她來的第二日便過來瞧她,明知她的丈夫、孩子的父親喜歡她,還是寬懷的給了她圖紙、給她尋來了體面的衣裳,這樣的女子,又會壞到哪裡。
孟禾鳶私以為賀蘭珣不過是見色起意,一副皮囊罷了,這世上比她皮囊好看的多了去了,又有幾人是真心的。
回去的路上,賀蘭珣一路無話,孟禾鳶卻撩開車簾,暗自觀察周遭,一路上扛著長槍,巡邏的侍衛數不勝數,也不知道顏韶筠是如何混進去來的,不過叫他一個京城千尊萬貴的顏大人充當一個守門侍衛確實是有些屈才了,孟禾鳶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想。
馬車將將進入北戎營帳,便被粗沉的叫喊攔在了路中間,許久未見的“扎合”意味深長的衝著賀蘭珣道:“這是去了何處?”
賀蘭珣支著腿嫌惡的看了眼扎合,淡聲:“沒什麼,倒是你好幾日不見,去哪兒尋歡作樂了。”
扎合哈哈大笑:“實在是美人臥榻,纏得我脫不開身啊。”,車簾隱隱浮動,車內窈窕身影若有似無,扎閤眼眸深沉的望了過去,賀蘭珣伸手一扯,順時擋的嚴嚴實實的,“扎合大人,仔細著些你的眼睛。”,賀蘭珣眯了眯眼眸,警告他。
馬車繞過他身邊,扎合摸了摸自己腮邊的鬍子,哼笑了一聲,又大搖大擺的在北戎營帳周遭繞了一圈兒,才回了“自己”的營帳。
他閒著無聊便開始翻看,想著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線索。
結果找到了什麼皮鞭、緬鈴,顏韶筠厭惡的扔了開,這扎合瞧著人模人樣,但這些日子聽侍衛背地裡說總這扎合總是喜歡玩兒一些新的花樣,為人很是糜爛,阿鳶那日的藥便是他下的。
奸細以除,他也算完成了任務,顏韶筠掏出懷中催他儘快拿到呼延遲同太后互通的密信,用火摺子點燃,消失殆盡。
營帳外侍衛前來通報:“大人,王爺有請。”
顏韶筠壓下嗓子:“知道了。”
他按了按鬍子便往主帳而去了,北戎左賢王呼延遲驕奢淫靡,卻是個人物,王庭內亂,他已一己之力脫穎而出,顏韶筠不敢掉以輕心。
“王爺。”,顏韶筠彎腰行禮,呼延遲斜斜倚靠在上首,衣袍鬆垮的披在肩上,帳內酒水混雜著香氣,賀蘭珣一臉淡漠的睨了他一眼。
呼延遲支著腦袋:“扎合來了,快,坐。”,顏韶筠依言坐在了他右側,同賀蘭珣相對。
“賀蘭都同本王說了,雖說你行事放肆,但你們二人一守一攻,搭檔幹活兒事半功倍,至於其他的,並不妨事,來,你瞧。”,呼延遲伸手一指,後面簾帳內下來了兩位女子,赤足細腰,膚色雪白。
賀蘭珣識趣的別過臉去,扎合瞟了一眼,呼延遲一挑眉:“這二人賞你了,帶回去好好叫他們伺候。”
北戎達官貴人互贈美人實乃常事,更有甚者互享一名美人,毫無下限,生活作風可謂糜爛至極。
顏韶筠壓下厭惡,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無恥下流的“好色之徒”,他嘿嘿一笑,“多謝王爺。”
呼延遲滿意他的上道,轉頭故意問賀蘭珣:“賀蘭,不如我也送你兩個?”
賀蘭珣垂頭:“多謝王爺美意,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