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嗔了女兒一眼,“你想什麼呢,晉王殿下二十了,庭蘭可還未及笄呢!”
可自己也不過比李庭蘭大一歲,為什麼要嫁給一個已經有一院子女人的老鰥夫?
“那不還有寧壽郡主,還有胡蕊華,承恩公府,隆恩伯府不都有的是適齡的姑娘,”葉茉尤不甘心道,想成為晉王繼妃的女人很多,但不包括她,“江貴妃不還說想要魯國公府的姑娘做兒媳嗎?”
“你這個孩子,”既然存了讓女兒一爭之心,王夫人怎麼會不打聽這些?“寧壽郡主那個脾氣,而且她還是靜安長公主的女兒,”就衝靜安長公主是郭太后養大的這一條,她就不可能被江貴妃看中,“至於胡姑娘,”聽聞江貴妃很喜歡她,再想想她的家世,王夫人只能暗暗給自己打氣,“晉王是個喜歡好顏色的,胡家姑娘確實樣樣出挑,但就是相貌上略有不足。”
至於另兩位,郭家怎麼會把女兒嫁給晉王?江家不拖晉王的後腿就不錯了,讓他家的女兒做王妃,江貴妃就第一個不答應。還有什麼魯國公府,江貴妃瞧中人家女兒,人家可沒瞧中她兒子,真以為大晉都圍著她一個貴妃轉呢。
……
許家的馬車到了葉家,葉氏母女並未下車,在葉府大門處等了王夫人的馬車出來,許福娘看著率先走到前頭的那輛翠帷華蓋車,撇了撇嘴,“娘,咱家也置辦一輛那樣的馬車唄。”
她家這車黑漆平頭車跟在葉家的馬車後頭,就好像葉家人的跟班兒一樣,再想到葉茉平時那幅高高在上的樣子,“為什麼表姐也要過去?”她拉了拉葉氏的衣袖,“我不想去了,我要回家。”葉茉肯定要幫著李庭蘭擠兌自己。
“你想讓你爹罰你?”葉氏沒好氣的瞪了女兒一眼,“到了李家好好再跟你姐姐道個歉,道理娘都和你講透了,這次不論怎麼樣,咱們都得讓你姐姐跟咱們回去。”
葉氏現在很難對那個沒良心的李庭蘭生出什麼母女情了,沒有感情自不會傷心失望,那頭低一低也沒什麼了,為了自己的一對兒女,她這個親孃有什麼不能做的?
許福娘扁扁嘴,葉府設宴,父親需要江家看到他們一家人幸福和睦,需要李庭蘭這個大女兒出來見客,所以她便是心裡再委屈,也只能嚥下委屈當什麼也沒有發生。
“可舅母為什麼非要帶表姐過去?看我笑話麼?娘我不是跟你說過,這個茉表姐一向看不起我,”許福娘不敢再在葉氏面前說李庭蘭的壞話,又把話題扯回到葉茉身上。
“有你表姐在,你姐姐便是有火也不好對你發了,”葉氏撫了撫女兒的頭髮,“福娘你聽話,爹孃都是在為你打算的。”她不信李庭蘭在外人跟前連臉都不要了。
王家的馬車一到李府,便有個中年婆子迎了過來,引著幾輛馬車進了側門,待到二門處,何太太早已帶著李庭蘭和李庭萱候在那裡了。
王夫人扶著丫鬟的手從小轎上下來,笑道,“我就喜歡你們府裡這些樹,走到哪裡都是一片蒼翠,又舒服又暢意。”
何太太抿嘴笑道,“可不是麼,我聽老太爺說,什麼花花草草都不如樹好,我們後頭的園子裡,還有一片桃林一片柿子林,那真是有花又有果,我瞧著倒比種什麼梅花海棠的強些。”
葉氏下意識扯了扯嘴角,桃花輕浮,柿子哪有花可賞,她嫁進李家之後,曾提議將那片林子給砍了改種一些珍品梅花,等到冬天,李府的梅林必然會成為城中一處盛景,她也可以辦一辦賞梅宴。至於桃子柿子這些,完全可以種在鄉下莊子裡,想吃讓莊子裡送了來不就行了?
可李澍卻說那兩片林子是他祖母叫人種下的,做晚輩的不能擅動,如果她喜歡梅花,他可以叫人到最近的莊子裡種上一片,將來他們到莊子裡小住,就可以痛快的賞梅了。
想到李澍,葉氏的原本就不怎麼好的心情更是蒙了層灰,那個男人主意正的很,從來都不知道讓著她。她的目光落在何氏身邊的李庭蘭身上,這個女兒是她十月懷胎親手養大的,卻連性子都像極了那個人。
跟在葉氏身邊的許福娘完全顧不上葉氏的心思了,她已經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她以為葉府已經夠大夠氣派了,沒想到李家猶甚,不說這一路來的景緻,就是滿院各處的僕婦,怎麼那麼多啊?而且竟然還鴉雀不聞,看上去規矩居然比葉府裡的還要好。
葉茉最見不得許福娘這種沒見識的樣子,輕笑一聲,“表妹趕緊上轎吧,莫要叫人久等了。”
說完她衝李庭蘭燦然一笑,拉了她的手道,“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又見面啦,你回家就好啦,以後你到我那兒住幾天,我來你這兒住幾天,咱們就不用分開了!”
李庭蘭示意小丫鬟為葉茉挑起轎簾,笑道,“表姐把我心裡的話都說盡了,要不這樣,今兒表姐就別走了,咱們再把菊心姐姐和菀表姐也接過來,大家一起熱鬧一下。”
許福娘在轎子裡已經冷了臉,她狠狠衝李庭蘭方向啐了一口,罵了句猖狂,才將心裡的火給壓了下來。
……
諸人在何太太的芳華院坐定,王夫人還在心裡感慨著何太太的好福氣,和妹妹的無福。
看遍京城,像何氏這樣年紀輕輕就做了當家主母的,真沒有幾個,尤其是何氏頭上還沒有婆母,整個閣老府的內宅都是她說了算,而自己那個沒腦子的小姑子,都三十幾歲的人了,還在為婆家一家周旋辛勞。
一巡茶過,王夫人招手將李庭蘭叫到自己身邊,“昨兒過來你不肯見我們,舅母還以為你又病著呢,今兒一見,是我白擔心了。”
李庭蘭才不怵王夫人的敲打呢,她燦然一笑,“這不我才回來麼,行李什麼的都沒收拾好呢,實在是不便見客,便請二嬸代我致歉。”她不想見就是不想見,不需要任何人為她頂缸。
王夫人被李庭蘭的笑靨晃了眼,她知道自己這個外甥女生的不錯,卻沒想到原來她這麼的漂亮,再看她身上簇新的妝扮,心裡也承認這樣才是大家閨秀應有的樣子,再看葉氏身邊富麗堂皇的許福娘,只能無奈的扯著嘴角強笑道,“是嘛,哈,看來舅母是白擔心了,可憐你母親,因為你的事,這兩天一直都在後悔,覺得對不住你。”
葉氏被李庭蘭冷淡的樣子氣的肝疼,但這會兒形勢比人強,她心裡泛酸,“蘭兒,娘這兩天想了許多,以前娘是覺得你一天天大了,又是長姐,處處都要為下頭的弟妹們做榜樣,才對你要求的嚴了些,你也要體諒為孃的一片苦心才是!”
她橫了還在一旁愣神兒的許福娘一眼,許福娘忙知機的站起身,衝李庭蘭深深一禮,“姐,是我錯了,我不該恃寵而驕,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走到李庭蘭身邊想去拉李庭蘭的胳膊,嘴裡如向葉氏撒嬌那樣嘟噥著,“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再不會了,你回來吧,我和琅哥兒都很想你。”
見許福娘伸手,李庭蘭不著痕跡的伸手拂了一下鬢角,躲過了她的拉扯,“我已經回家了,過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就如母親所說,就算是不住在一起,你我還是姐妹,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多著呢。”
若不是許以尚和葉氏無計可施,也不會祭出葉昆和王夫人,只是他們想的太美了,雖說孃親舅大,但葉氏為母不慈的時候,葉昆這個舅舅可是裝沒看見的,“舅母,前天我走的時候,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不說葉家是什麼規矩,便是像王家那樣的世家望族,也斷不會任由自己族中的女孩兒一直住在外頭的吧?”
王夫人被李庭蘭說的一臉尷尬,王家哪有會再嫁之婦?如今已經早不是開國時了,太平日子過得久了,過去的老規矩也被這些望族重新立了起來,尤其是像王家這樣的人家,族裡可是好幾位守寡的節婦呢!更不要說任由自家的女兒呆在外頭了,除非有親長陪著,王氏女連外宿都不許的。
何太太呷了口茶,笑道,“我家老太爺也是這個意思,葉太太這些年也辛苦了,我家老太爺還贊你把庭蘭教養的好呢,還說今天你來了,叫我一定要替他謝謝你。”
她從身邊的婆子手裡拿過一張禮單,“這是我家太爺叫我為你準備的,感謝你這些年的辛苦。”
葉氏氣的咬牙冷笑,小小一張禮單就把自己打發了?敢情她是給李家看孩子的老媽子?“何太太開什麼玩笑呢,庭蘭是我的親生女兒……”
何太太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同樣冷笑打斷,“我們知道庭蘭是你的親生女兒,不然當年也不會讓你把庭蘭帶走,只是庭蘭不止是你的親生女兒,還是我家大哥的親生女兒,我家老太爺的親孫女。”
她犀利的目光中滿滿都是嘲諷,“你養庭蘭是天經地義的,但我們老太爺是再周全不過的人,就怕叫人誤會了我們李家連自家的骨肉都養不起,特意叫城南那兩間鋪子每年向你交賬,算做我們給庭蘭的脂粉錢。”
她笑容裡的不屑真的是毫不掩飾,“可就這都擋不住有心人的嘴,竟然出了親妹子指著姐姐的鼻子罵,說她吃用了許家的東西!王夫人你說說,我們要是再不把庭蘭給接回來,只怕御史都該上摺子彈劾我家老太爺了,難道叫我家老太爺拿著賬本子去朝堂上和那些嘴賤之人掰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嗎?”
城南的兩間鋪子其實最早的是時候是葉家的,當初被葉家老夫人拿出來貼補了可憐的曾外孫女,李顯壬便順水推舟叫那鋪子的掌櫃每年向葉氏報賬,所有盈餘都用來當作李庭蘭的花用。那兩間鋪子雖然不大,但地段不錯,賣的又是江南的絲綢和脂粉,每年最少都要交給葉氏兩千兩銀子。
別人可能不明白,但王夫人當了多年的主母,那兩間鋪子之前也是由她替老婆婆代為打理的,怎麼會不知道這裡頭的貓膩?這兩千兩銀子,不但是李庭蘭,就是葉氏母子三人都算上也是吃用不完的。
王夫人是大家主母,幾千兩銀子是看不到眼裡的,又怎麼會讓何太太給拿住了,“庭蘭是你們李家人沒錯,但她也是敏妹的女兒,敏妹如果是個只為自己的人,當年也不會拼了命也要帶庭蘭走的,怎麼到了何太太嘴裡,好像她是為了幾千兩銀子才接走女兒的了?”
她睨了一眼下首坐著的許氏夫妻,“你們回去算一算,把銀子給李家送回來,難不成真叫人家說你們是靠給人養女兒掙銀子不成?”
李庭蘭翻年就要十五了,那銀子葉氏收了十三年,足足兩萬六千兩,讓她驟然拿出來,她也著實肉疼。但王夫人發話了,她能怎麼說?說自己不能白養這個女兒?
葉氏恨不得撕吃了張嘴銀子閉嘴銀子的何氏,“誠如大嫂所說,哪有養自己的孩子還要收銀子的道理?不瞞大家,那銀子我是收了,但我分文未動,想著等庭蘭出嫁的時候,拿來給她壓箱。”
何太太噗嗤一笑,“是這樣啊,怪不得許小姐張嘴閉嘴說我們庭蘭吃用了她們許家的,你們兩夫妻這片苦心藏的可真夠深了,不過我們李家人向來一口唾沫一根釘,送出去的銀子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她伸手將李庭蘭拉到自己身邊,笑眯眯的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了,“當年的事在座的都是知道的,我們庭蘭的壓箱銀老太爺一早就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