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晉王繼妃,想來李顯壬也是樂意的。現在她也只能讓自己往好處想,想如何從李庭蘭的婚事中為兩個兒女謀求最大的利益,“若是晉王殿下和貴妃娘娘都看中了你姐姐,那晉王殿下就是你姐夫了,你的婚事還有什麼可愁的?說不得江家還會想和咱們再議你的親事呢!”
以前是自家要求著江家,現在調了個個兒,葉氏臉上微出微笑,但她懷裡的許福娘卻不這麼想了,她絞著手裡的帕子,“娘,若真是這樣的話,我是王妃的妹妹,江天賜卻還只是個秀才……”那她太虧了。
葉氏其實也覺得江家門頭兒太新了,便是貴妃娘娘的堂兄又如何呢?前頭可還有一個隆恩伯府在呢,將來晉王真登了大寶,封賞的也是隆恩伯府,葉氏壓低聲音,“左右你年紀還小,上頭還有你姐姐,訂親的事往後推一推也沒什麼。只你不要在江家人跟前顯露出來,她們想和你玩,你便和她們玩就是了。”
她的女兒這漂亮人也伶俐,只要李庭蘭和晉王的親事定下來,相信會有許多明眼人看中自己女兒的,到那個時候,許福孃的婚事就可以隨著她的意來挑了。
見葉氏支援自己的想法,許福娘兩眼放光,“女兒明白的,”她將頭埋在葉氏懷裡,不無委屈道,“娘,我真的很不甘心,她哪裡又比我強了,就因為姓李嗎?”就是因為知道答案,許福娘才會覺得無比委屈,若她是母親和那個李探花生的就好了。
葉氏心裡也是一片苦澀,回洛陽這一年多,她彷彿被從天國打回了凡塵。住處逼仄不說,府裡的開銷也比在南邊時多上三倍不止,偏家中的收益卻少了許多。這些她還能忍下,可現在出門交際,她從那個被人追捧奉迎的人,變成了需要去上官夫人跟前陪笑服侍的那個。
要知道那些郎中,侍郎夫人們的出身根本不能和她相提並論。
“不是你不如你大姐,那些人敬的不過是你大姐那個做閣老的祖父,”葉氏壓下心中的難堪,溫聲開解女兒,“不過你放心,等她做了晉王妃,娘一定讓她幫你挑一個貴婿。”
再貴貴得過晉王嗎?要是晉王做了皇帝,李庭蘭可就要做皇后了!比起借李庭蘭的光嫁入高門,許福娘覺得將李庭蘭踩到泥裡更痛快,她在葉氏懷裡絞著帕子悶頭思索,到底怎麼做才是最好的。只可惜那個楚哲雲鬧了那麼件醜事,父親不許她們和楚家人多來往了,不然李庭蘭還是嫁給楚哲雲最合適了。
……
江貴妃回府祝壽的聖旨下的突然,隆恩伯府已經有些準備不及了。尤其是貴人們駐蹕之處,哪裡還來得及重新修建?
偏江濤的隆恩伯是江貴妃封貴妃的時候才封的,御賜的府邸因為地方並不大。為了能彰顯聖恩浩蕩,和自家妹妹的尊榮體面,隆恩伯乾脆將和自己府邸一牆之隔的暢園買了下來,直接劃做迎駕之地。
隆恩伯老夫人的壽誕是大事,臨時又加上了迎駕這樁更大的事,隆恩伯府根本無人能出來主事。江濤乾脆讓妻子黃氏回孃家求援,又特意去了趟江家,請杜夫人過來幫襯一二。
隆恩伯江濤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江貴妃未入宮前,他就是個小地主,勉強算得上鄉紳。隨著妹子入宮得寵,他們一家子蒙恩也來了洛陽。居移氣養移體,隆恩伯一家子錦衣玉食僕婦成群,倒也頗有些世家大族的威勢,但江濤自己心裡明白,那些都是表面功夫,不論他穿的再好,身邊的長隨再多,胯/下的坐騎再名貴,在大家眼裡他還是當年那個土包子。
為了不給妹子和外甥丟面子,隆恩伯特意讓夫人跑了幾趟攬秀宮,從宮中請來了一位嬤嬤。把一家子兒女的規矩又重新規整了一遍。
以前他不在意這些,但這次他的小妻子入宮,回來可是跟他說了,貴妃娘娘話裡話外的意思:那大位是他外甥的沒跑兒了!
想到自己以後會是隆恩公,江濤覺得自己年輕十歲,他摟著比自己年輕近二十歲的妻子,暢想著江家的未來,什麼百年世家名門望族,江家在他的帶領之下,也終有那一天的!
如今的隆恩伯夫人黃氏是隆恩伯封了伯之後另娶的,他的髮妻隨他進京之後沒兩年就一病去了。
之後江貴妃為哥哥千挑萬選了忠義侯黃家的庶女為繼室,圖的就是忠義侯府的名頭。
黃氏也是個極精明的,知道自家的富貴靠的是誰,如今又得了晉王會成為太子的“準信”,自然使出了全掛子本事要給隆恩伯府爭面子,為此她還拋卻前怨,回孃家請了嫡母忠義侯夫人韓氏過來幫著掌眼。
隆恩伯夫人壽誕是大事,作為同族的江瀾也不能裝作不知道,他不方便出面,但也不攔著妻子去伯府幫忙。
江瀾的所作所為和宮裡是早有默契的,江貴妃和晉王都不會因為江瀾的無禮有所怪罪,反正有什麼事,自有內宅女子往來其間。
而杜夫人對於晉王突然改弦更張又喜又愁。
喜的是自家和許府原就準備聯姻,晉王若是娶到了李庭蘭,那次輔可就綁在了晉王這條船上了。別的不說,就是年底的京察,丈夫說不定可以動一動位置了。
御史聽著清貴,卻是標準的清水衙門,江杜兩家又都是寒門,若不是這些年宮裡時不時有賞賜出來,只怕這住洛陽城他們都住不下去了。
愁的是因著兒子兩次被楚哲雲拖累捱打,杜太太已經絕了和許家結親的念頭,何況聽女兒說那個李庭蘭和葉氏母女的關系並不好。若是李庭蘭真的成了晉王妃,乃至成了大晉的皇后,那她對這個許福娘這個繼妹,又會照拂多少?
可關系再不好的姐妹,那也是一母同胞,何況外人不知道她們關系不好啊!
杜太太真的是愁腸百結,左右為難,一時竟不知道何去何從了。
左思右想之下,便先讓兩個女兒和許福娘當手帕交往來著,給兩家留下緩和關系的扣兒。
……
春來茶樓的雅間內,胡蕊華一人呆呆的坐在窗前,她腦子裡卻是一片驚濤駭浪,根本無法平靜。
丫鬟沐秋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家姑娘,“姑娘,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她們是揹著梁夫人出來的,這都快一個時辰了,再不回去被發現了,姑娘自是無事,她們這些服侍的人肯定是要挨家法的。
胡蕊華煩躁的擺手,“讓我靜靜,”她現在手都在抖,哪裡有力氣踏出春來茶樓的門。
沐秋看了一眼縮在一邊的沁夏,見她裝沒看見自己的眼色,心裡有些著惱,“姑娘,您還要陪著夫人用午膳呢。”她們現在回去時間還來得及。
丫鬟提到梁夫人,胡蕊華輕籲口氣,一口將茶盞裡已經涼了的茶給幹了,才道,“剛才陳姑姑的話你們也聽到了,你們怎麼看?”
“啊?這,”沁夏被自家姑娘盯著不敢再裝鵪鶉,只能將身子縮的更很了些,“這,奴婢不知,奴婢只想著服侍好姑娘,不懂得這些的。”
胡蕊華冷笑一聲,真是自己的好丫頭,“那沐秋你來說。”
沐秋給胡蕊華重新將茶沏了,才斟酌著道,“沁夏說的沒錯,奴婢們的眼界還沒有針孔大呢,哪裡懂的這些,”她又覷了一眼胡蕊華的面色,“姑娘每次進宮奴婢們都是在宮外候著的,那陳姑姑真的是慈寧宮的?”
胡蕊華點點頭,這位陳姑姑雖然並不時常在郭太后身邊服侍,但她也是在慈寧宮見過的,“所以我才愁啊。”
“姑娘您可以和夫人商量啊,”沐秋想不明白為什麼胡蕊華在糾結什麼,上頭還有老夫人呢,這麼大的事,和長輩說不是正該的嗎?
就是因為不能和梁夫人說,胡蕊華才左右為難。只要告訴了祖母,她會怎麼說胡蕊華都不用猜。總是叫自己什麼持身以正,持心以純,要有世家貴女的傲骨和堅持。可這些有什麼用呢?寧壽郡主推自己入湖的時候,身份和傲骨能救她嗎?
身份和傲骨能改變晉王母子前恭後倨的態度嗎?
雖然祖母也說了,這個晉王妃是整個家族的大事,祖父會為自己想辦法的,但那些辦法能扭轉現在自己被人輕視譏笑的局面嗎?以前出去,那些閨秀們哪個不是姐姐長妹妹短的將自己引為手帕交,而現在呢,三句不離李庭蘭,即便她沒有出現,大家也是三句話不離次輔孫女。
更有人找到她這兒,什麼詩會代邀,引薦相識的,彷彿那個小地方回來的李庭蘭,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一般。
她也知道陳姑姑背後之人沒安什麼好心。上次讓自己聽到那樣的話,不也是這個目的嗎?不過是宮裡那位主子不願意李庭蘭入晉王府罷了。但這也恰恰說明李庭蘭的價值。而這價值曾經的她也擁有,而現在因為李庭蘭的出現,她這個洛陽城裡第一淑媛在宮中的貴人眼裡,變的一文不值。
“寧壽縣主已經被禁足了,長公主也失了聖心,”胡蕊華輕聲呢喃。想到靜安長公主母女被貶斥的原因,胡蕊華心裡就更難受了。若沒有沈家的事,誰還會想起自己也曾被寧壽公然欺負過?
看看人家沈家在女兒被欺負的時候是怎麼做的?自家又是怎麼做的?若沒了李庭蘭,那麼一切將歸為原位。
“可那是慈寧宮的人啊,”就算再不關心外頭的事,有個會成為王妃的主子,沐秋對宮裡的形勢還是有一些瞭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