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蘭卻不像李顯壬那樣憂心忡忡,想到大家都是小說家筆下的紙片人,既便是能走能說會疼痛會傷心,李庭蘭也總是會有一種遊離感,“亂則生變,變則通嘛,祖父也不要太過擔心。”
這是什麼話,李顯壬沒好氣的瞪了孫女一眼,“幸虧你不是男子沒有當官,不然大家都抱著你這種思想,誰還為朝廷辦事?”
“那些朝中大臣怕許多還不如孫女呢,”李庭蘭不以為然道,“不然祖父也不會宵衣旰食殫精竭慮了。”面對一個亂象叢生的朝廷,李顯壬這個擺設也當的極為辛苦。
“在其位就要謀其政,”李顯壬輕嘆一聲,“祖父並不像你所想的那樣,”因著兒子的死,李顯壬那些雄心壯志早就淡了,“祖父愧對皇上和百姓的信任。”
李庭蘭卻不這麼想,如果李顯壬雄心勃勃,只怕強勢的宋旭濤絕不會留他在內閣裡,不過她知道這只是李顯壬一時感慨,能穩坐次輔之位十幾年,李顯壬還有什麼看不透的,“祖父也別這麼想,”她冷冷一笑,“若真要為此事羞愧,只怕皇上要先下罪己詔才行。”宋旭濤也得跟著請辭。
“又胡說八道,”李顯壬狠狠瞪了孫女一眼,他發現了,自己這個孫女與別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對御座上的那位,甚至是皇家那些貴人,沒有普通人的敬畏心。這就很危險了,“看來是祖父太縱著你了!才讓你如此放肆!”
李庭蘭立時站起身,垂頭道,“祖父教訓的是,是孫女無狀了。”
看著垂著恭身而立,面上卻沒有什麼怯色的孫女,李顯壬一陣兒頭疼,“你呀,有些話別說要爛在肚子裡,便是心裡連想也不能想的,聖天子代天馭民,那是君父!”
呵,李庭蘭在評論區可沒少看罵皇帝的話,她也知道了自己存在的話本子那叫“古代架空”,所有的“古代”都會被新時代代替,那個新時代裡沒有皇帝,也沒有貴族世家,大家活的可比“古代”輕鬆自在的多,就是那個謝寒雨,能幫著晉王坐上了帝位,也是因為她帶著“新時代”裡的知識。
但這些她沒辦法和祖父說,只訥訥道,“孫女記住了,祖父放心,剛才的話孫女絕不會再說了。”
這就是孫女可以隨意的和自己討論政事的緣故了吧,她根本不覺得一個女兒家不應該想這些,李顯壬點點頭,“外頭的事祖父不阻止你問,甚至你想插手做些什麼,祖父也不反對,但你要記住,咱們是大晉的子民,於國家於朝廷有害的事,絕不能做。”
“孫女記住了,”李庭蘭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臉無辜道,“孫女就是覺得朝廷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才說錯了話的!”她可是拳拳報國之心!
李顯壬被李庭蘭看的沒了脾氣,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你回去吧,”見孫女如蒙大赦般長舒口氣,他又厲聲道,“我知道你想法很多,但要做什麼之前,得知會我一聲兒!”
李庭蘭心裡吐舌,“祖父放心,沒有祖父的準允,孫女什麼也做不得的。”李伍和李陸便是為她辦事,也會告知李顯壬的,這份默契大家還是有的。
……
李庭蘭在隆恩伯府的時候和葉茉約了要請她過府,卻因為這樣那樣的事一直沒能成行,現在外頭的事塵埃落定,她便想起葉茉提起王菊心時那憂心忡忡的樣子。忙遞了帖子往葉府,請葉茉到府裡來做客。
李庭蘭願意和葉府往來,王夫人自然是樂意的,尤其是隆恩伯府攤上了事,晉王也跟著被掃的灰頭土臉的,王夫人很想知道李庭蘭和晉王的婚事會不會繼續?
雖然葉茉回去後就告訴她,李家根本無意和晉王結親,但王夫人心裡是不信的,即便晉王出身不如那兩位,但他最得皇上寵愛是不爭的事實。她們這樣的清流世家是不屑將女兒送入後宮為妃,但當皇后那就另說了。
那可是國母,是天下女子表率!她生出的兒子可是下一任皇帝。
何況壽宴那天不止出了白家人告狀這一場事,李庭蘭還被人算計了。王夫人回府後聽葉茉細說之後,立時就遣人到閣老府探問了,何氏只說正在查,這都七八天過去了,想來結果已經查的差不多了。王夫人真的是百爪撓心,真的好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胡蕊華指使人做的,如果是,李家人要怎麼回擊。
王夫人就這麼揪著心等了好幾天,才等到李庭蘭的帖子,她也不管那帖子是請葉茉的了,親自帶了葉茉往李府來了。
等兩下廝見之後,王夫人將李庭蘭拉到身邊仔細看了,“回去我才仔細問了你表姐,沒想到你們後頭還出了那樣的事,”她一手撫著胸口,“你舅舅知道也氣的不行,誰這麼狠心敢下這種毒手?”
李顯壬的人已經將事情查明白了,李庭蘭也不替胡蕊華掩飾,“是胡蕊華,我已經叫人將她身邊的丫鬟沁夏一家都拿下了,今天早上就一併送到京兆府衙門了。”
“送官了?”王夫人沒料到李庭蘭會直接將人送官,她看了一眼在一旁淡然喝茶的何氏,“真的送官了?”
“那可不?出了這麼大的事,庭蘭差點兒叫那猴兒給傷著了,總得有個說法吧?”何氏氣兒順了,唇角微翹道。
“不是,怎麼會送官呢?這事不就鬧大了?那胡家要怎麼辦?”王夫人訝然道。
在她眼裡,既然人贓俱獲,就將人一併送到胡家,讓胡祭酒給個說法,這樣既不傷胡家的面子,李家也得了實惠。“你們要和胡家翻臉不成?”
何氏覺得王夫人挺沒出息的,臉不覺就冷了下來,“那依著夫人您的意思就這麼算了?敢情傷的不是表姑娘嘍?”她看著一旁的葉茉,“表姑娘和我們庭蘭可在一個桌上坐著呢,王夫人怎麼覺得那猴兒一定傷不到表姑娘呢?”
王夫人被何氏噎的一滯,乾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茉兒也和我說了,若不是你們府上的丫鬟手快,茉兒只怕也得跟著受傷,”她能不恨胡蕊華嘛,自己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姑娘,就是傷一根頭髮也捨不得,“只是我覺得這件事,兩家坐下來談才好,鬧到外頭,於咱們姑娘也沒什麼好處的。”
李庭蘭對舅家本就沒抱什麼希望,因此也不傷心,“我沒想出來對我有什麼不好的,而且洛陽是天子腳下,出了事自然要由衙門來公斷才好。”
這是要治死胡蕊華了,既然李家不怕和胡家翻臉,王夫人也不再勸,而且弄死了胡蕊華,她心裡也挺痛快的,“是我著相了,唉,我也是叫嚇了一跳,誰會想到是胡家姑娘做的呢?那姑娘平時看著溫柔敦厚,”王夫人邊說邊搖頭,“真是人不可貌相。”
葉茉在一旁已經坐不住了,她有太多話想和李庭蘭單獨說了,瞅著話縫忙站起身,說要到李庭蘭院子裡坐坐。何氏知道她們小姐妹有私房話聊,也不攔著,囑咐丫鬟們好好伺候,便揮手叫她們去了。
“你真的叫人去京兆府衙門了?”一出芳華院,葉茉有忍不住問道。
“嗯,難不成我還和舅母開玩笑?怎麼,你也不贊成?”李庭蘭挑眉笑問。
葉茉撫掌道,“我當然贊同啦,我真佩服你,”她神情黯然,她回去和父母說起此事時,還說了她當時和李庭蘭坐在一起,若不是清泉眼疾手快,她也會被猴兒所傷的。可是父母卻一點兒為她張目的意思都沒有,只說等著閣老府的訊息。
“只沒想到她會這麼狠,”葉茉拉住李庭蘭,神情認真,“你真的不會嫁給晉王?”
李庭蘭白了她一眼,“自然是真的,真以為誰都會和她一樣,一門心思就想著當晉王妃不成?”
葉茉安心的點頭,“那你這一告,她的名聲別想保住了,這王妃之位怕是再別想了。”葉茉不好意思告訴李庭蘭,王夫人和她分析,這件事便不是胡家做的,李家也會“查”成胡家做的,這樣李庭蘭的晉王妃之位才能十拿九穩。
“誰知道呢,”李庭蘭不以為然道,“興許晉王殿下不在乎呢。”她不想多和葉茉聊這個,“菊心表姐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葉茉的神情更晦暗了,“菊心表姐病了,已經被我舅舅給接到身邊將養去了。”
李庭蘭有些吃驚,“王大人不是過來謀起復的嗎?什麼時候赴任的?”她沒聽祖父提起過啊。
“沒有呢,我舅舅和表兄就住在王家在京城的宅子裡,”葉茉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我舅舅為表姐物色了一門親事,兩邊已經議定了,我舅母已經往洛陽趕了,舅舅便先將表姐接回去了。”
李庭蘭心裡沉了沉,想到前世的沈家三太太王氏,“王大人替菊心表姐選的哪一家?”
葉茉嘆了口氣,“是吏部沈尚書的第三子沈棲,續絃。”
還真是吏部尚書沈邁的第三子。李庭蘭心裡堵的不行,“沈棲好像已經年近三旬了。”連著死了兩個妻子,如今兩任妻子給他留了三個孩子,兩男一女,“舅母沒反對?”
王家怎麼著也是山東大族,怎麼能讓嫡女給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當續絃?李庭蘭想到這些男人們慣會的方法,“王大人一直沒有謀到好缺嗎?”
“我舅舅原本想謀的是河南布政使,”葉茉抿了抿唇,“可是後來那個缺被人給佔了,我舅舅也是沒辦法了。”
“所以就想到拿女兒換前程了?若是菊心表姐嫁過去,王大人會得到什麼缺呢?”李庭蘭聲音冷淡。沈家人可恨,但賣女求官的王家人更可恨,自己都不將女兒當人,又怎麼能指望別人的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