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菀有些尷尬的陪在一旁,“三妹就是這個脾氣,表妹莫要當真,其實大嫂很孝順母親的,母親也常說大嫂宜室宜家。”
李庭蘭含笑點頭,“我知道的,茉表姐也是不將我當外人才發發牢騷。”這世道婆婆喜歡兒媳和支援兒子納妾並不矛盾。
陽氏在家裡生孩子,葉志誠在任上納妾,道理在哪邊李庭蘭還是分的清的,但別人的家事她也不好置評,“菊心表姐現在如何了?一會兒我們去看看她。”
“我表姐搬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她院子裡養病,輕易不肯見人,你要是去看她,她一定高興,”想到王菊心的遭遇,葉茉的眼眶一紅,“我不知道舅舅到底是怎麼想的,非要逼死表姐才罷休麼?”
李庭蘭沒想到王家居然沒去退婚,“常沈兩家不都鬧開了麼?好像那個沈三還被關進了大理寺?王大人沒聽說?”
因著王菊心的關係,葉茉對沈家十二分的關注,“事情鬧的那麼大,我在內宅都打聽的清楚,舅舅怎麼會不知道?我聽父親說,如果不開棺驗屍,拿不到證據,關沈三也就是走個過場,早晚得放出來。”
常家人要開棺驗屍,沈家自然是不肯的,後來答應將常三太太所出的長子沈嶸由常家帶走教養,常三太太的嫁妝也由常家人拉走封在了常三太太的陪嫁莊子上,沈尚書還又分了一部分家產到沈嶸的名下。
常氏再也回不來了,但有了她的嫁妝和沈家提前分給沈嶸的家產,以後孩子的未來也算是有了保障,常家便到大理寺撤了狀子。
葉茉打聽的十分清楚,“說是夫毆妻且還是失手所致,而且沈家人還說常氏不事翁姑,極為不孝,父親說頂多也是就徒刑,輕的話也就是幾十板子的事。”
李庭蘭聽的目瞪口呆,心中更是生出無盡悲哀,“有沒有不事公婆還不是沈家人自己說了算?”所以常家就選擇了和解,為外孫爭取更大的利益。
這事葉茉和王菊心還有葉菀私下議論過的,這會兒語氣裡也滿是無奈和不平,“除了常家的丫鬟,常氏院子裡都是沈家人,她們怎麼可能出來替走了的人作證?最可恨的就是那沈棲了,若是這樣還叫他出來繼續做官,真是沒天理了!不過現在全家人也在鬧呢,我真希望全家人能硬氣一些。”
葉茉越說越沒有底氣,“常家人是在為常三太太討公道,可全家,若是真心疼女兒的人家,哪裡會將女兒嫁給那樣的人?”
常氏不在了,但常家還在,常氏生的孩子以後的路還有常家人能照拂一二。全家卻不同,全家能在常氏剛死不久,大家對常氏的死還言論紛紛的時候將女兒嫁過去。後來女兒突然沒了,全氏父母不去查女兒去世的真相,反而在全氏有子嗣的情況下狠心拉走了女兒的全部嫁妝。可見他們也不是真正慈愛的長輩,這樣的外祖父母於孩子來說,未必就比沈家人好到哪裡去。
李庭蘭之所以讓李伍也去尋了全家人來,不過是火上澆油,坐實沈棲是個毆妻慣犯的事實罷了。只她沒想到沈棲這樣還能脫罪,她心裡一陣惱火,難道非要等到謝寒雨登上後位,才能為常氏全氏這樣的可憐女子張目?
“事情都鬧成這樣了,王大人竟然不去退婚麼?”李庭蘭有些想不明白王大人是怎麼想的,她讓李伍李陸安排這一切,除了要扳到沈氏之外,就是為了能讓王家合情合理的退婚啊。
葉菀看了一眼葉茉,小聲道,“王舅爺說王氏百年大族,世無犯法之男再嫁之女,還說女子要從一而終,還說兩家訂了親,表姐生是沈家的人,便是死了,也要埋進沈家的祖墳裡!”
葉茉已經哭出聲來,“我不知道舅舅是怎麼了,表姐是他的親生女兒啊,他怎麼可以這樣對錶姐?!名聲比自己的親骨肉還重要麼?”
由人推己,葉菀也是一聲輕嘆,“表姐病的挺重的,我母親看不過眼,便將人接回來照顧,只是心病難醫啊!”
……
王菊心並沒有李庭蘭想象中的那樣病弱,看到她們過來,她笑著從榻上起身,“昨個兒就聽說你要過來,我別提多開心了,只是我這身子不好,不能到外頭迎你,妹妹千萬莫要見怪。”
李庭蘭先扶著王菊心坐下,自己也在她身邊坐了,“你身體還好吧?我瞧著氣色還成。”
“嗯,”王菊心抿嘴一笑,看向一旁滿臉擔憂的葉茉,“是茉娘和你說的吧?”她輕嘆一聲,“我知道大家都在擔心我,你們放心,我已經想開了,不會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的。”
李庭蘭有些訝異,“表姐可是有了對策了?”
王菊心點頭,“我已經準備出家為尼了。”
葉茉手裡的茶盞落在地上,“你在胡說什麼?這怎麼能行?”
王菊心淡然一笑,“這又有什麼不行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親不肯退婚,我又不願意嫁給那樣的人,與其慪死自己,倒不如捨身入空門,也不算墮了王氏百年名望。”
她唇邊的笑容帶著幾分譏誚,“父親總不至於將一個女尼送進花轎吧?”若不是趕上了葉昆的大喜之日,她早就自己剪了這三千煩惱絲了。
“不至於這樣的,咱們再想想辦法,”李庭蘭握住王菊心的手,“我請我祖父和王大人談一談,他不是想謀個好缺嗎,我請祖父幫他想辦法。”
王菊心輕輕搖頭,“謝謝你,不必了,我實在不覺得家父那樣的人會是愛民如子的好官。”一個拿骨肉性命換前程的人,會真心報效朝廷?叫她看,這樣的人永遠留在家裡才是最好的。
葉茉哇的哭出聲來,“表姐,我也找我爹,我爹現在是尚書了,舅舅不敢不聽他的話的,你可千萬別想不開。”
“這怎麼能算想不開呢?咱們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咱們也是個人,為什麼沒有‘從己’的時候呢?我現在不過是想遵從本心,做個自由自在的王菊心罷了。”
她輕嗤一聲,“你們還不知道,我沒回搬回來之前,沈家還有位老姑太太上門,跟我講她是如何抱著丈夫的牌位出嫁,怎麼替夫家掙了個貞節牌坊的。”
自己死人都嫁得,憑什麼自家侄孫就是脾氣壞一些,王家女兒就嫁不得了?
“啊呸!你怎麼不和我說?你派人來喊我啊,看我不啐到她臉上,”葉茉已經氣的滿臉通紅,“那老虔婆嫁的是哪家?”
李庭蘭笑看七竅生煙的葉茉,“知道是哪家又如何?你還打上門去不成?這種人根本不需要理睬,世上有她那樣不將自己當人的女人,自然也有王姐姐這樣的女子。”這樣的她前世才敢到公堂上為常氏所出的沈嶸作證。
她輕拍王菊心的手臂,“王姐姐不必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其實你想出家也不是不行,反正能出家也能還俗,我不信那個沈棲還能一輩子不再娶!”
以己度人,她覺得更讓王菊心傷心的應該是王大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將她嫁給那樣的人。
葉菀也覺得王菊心打的是這個主意,頷首道,“說的沒錯,與其嫁過去提心吊膽,真不如出家為尼呢!”她推了推葉茉,“咱們和母親說,就在家裡修個家庵,讓表姐在裡頭帶髮修行!”
“這主意好!我這就去和娘說去,”葉茉眼睛一亮,衝王菊心保證道,“我一準兒把這事兒給辦成了!”
帶髮修行只會讓世人覺得是王家想退婚的藉口,王菊心輕輕搖頭,但她並沒有阻止葉茉,等一切塵埃落定,她不信沈家還會娶一個光頭尼姑。
李庭蘭會意的捏捏王菊心的手,小聲道,“沈家現在是一頭的包,舅舅又升了尚書,想來他們也顧不上和咱們仔細掰扯。”她又俯在王菊心耳邊小聲道,“我覺得出家也挺好的,清靜省心。朝廷又不是不許還俗了。咱們以後去留隨心。”
什麼百年大族,李庭蘭現在對這些百年大族的臭規矩真心不感冒了,敢情他們的規矩都是定給女人的,怎麼不讓男人定親之後就一輩子是未婚妻的人,不能再娶呢?大不了也給他們蓋個牌坊,大大的牌坊!上頭給他們鑲金嵌玉!
王菊心衝她眨眨眼,她也是這麼想的,這所謂的病了也不過是裝給外人看的,“你放心。”
……
李庭蘭沒想到晉王也會來赴宴,她有些訝然地看著王夫人,“舅舅還請了晉王?”
王夫人深吸一口氣,勉強堆上笑臉,“你和茉兒她們先到後頭去,我去迎一迎。”她們自然不會蠢到往王府遞帖子,但架不住葉昆下朝的時候“偶遇”到晉王啊!
“真是晦氣,他怎麼來了?”葉茉一臉不高興的看著王夫人疾步往外走,“這姓胡的走了,又想打誰的主意呢?”
今天閣老尚書家的女眷們幾乎都到了,但人家是來賀自己父親高升,不是讓姓楚的挑選的!
李庭蘭也沒想到晉王會來,看來沒了胡家,晉王真的有些急了,“我聽說晉王殿下和寧壽郡主青梅竹馬,這姑表親不正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