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不說李庭蘭還真將這三萬兩銀子給忘了。不是她不記得這筆錢,而是她知道,何氏絕不會便宜了葉氏的,“說的好像你能不給我一樣,”李庭蘭冷冷一笑,“你既說的這兒了,還有一件事,想來你也見到李家的管事了,你們許家以前在我名下鋪子裡掛的賬,還請你在年前都結清了,不然大過年的被債主上門,許大的臉往哪兒擱啊?你可是許家最賢惠的主母,怎麼能讓自己夫君在外頭丟臉呢?”
葉氏是見到李家的管事了,跟著他過來的還有那幾家鋪子的掌櫃,她也不是什麼鋪子都去掛賬的,那幾家鋪子分明以前都是她們葉家的!其中有兩間還是她的嫁妝鋪子!所以她對管事的要求壓根兒沒往心裡去。她是李庭蘭的娘,光這一條就佔著孝道大義了,去她的鋪子拿點東西怎麼了?便是她要那幾間鋪子,她也應該將房契乖乖奉上才對!
李庭蘭一眼就看透葉氏在想什麼,她淡淡一笑,“咱們之間的事便是太后娘娘那裡也是聽聞了的,我年紀小不懂事,真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想來大家也能體諒,只是母親您麼……”
她的笑容更燦爛了,“你覺得大家會怎麼說你?福娘和琅哥兒一天天大的,你傳出那樣的名聲,可曾想過福娘和琅哥兒的將來麼?”
“你,你竟然拿福娘和琅哥兒要挾我,那是你的弟弟妹妹!”
李庭蘭攤手,“母親的話太嚴重了,我只不過是提醒你要多為孩子想想,”她這個娘就是評論區裡說的“戀愛腦”吧,眼裡只有許以尚那個男人,“您也是快四十的人了,還不明白女人是靠什麼活著的麼?”
葉氏被李庭蘭的話說的一怔,“自然是靠夫君……”
“哈,”李庭蘭仰頭一笑,“您是嫁的晚,要知道許多女人在您這個年齡都做祖母了,怎麼還能成天想著靠夫君呢?您可以去問問我表嫂,或者我表姨,看她們怎麼說?”
葉氏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就聽李庭蘭又道,“連我這個還未及笄的姑娘都明白,女人在家要靠父母,嫁人之後,得趕緊生個兒子,有了兒子才算在夫家站穩了腳跟,然後要努力將兒子供成才,以後才可以做老封君……”
這些話可是江老太太和她說的,說這些話的原因不是為了教導她,而是在指責她沒有盡到妻子的責任,沒有給楚哲雲誕下子嗣。說她是楚家的罪人,讓她要賢惠不嫉妒,要將謝婉怡的兒子當成自己的兒子養。只有做個好嫡母,以後才能被謝婉怡生的兒子奉養孝敬。
她用葉氏慣常看自己的眼神看著葉氏,“什麼靠男人的這樣的話您在我這裡說說也就罷了,在外頭可千萬別這麼說,沒得叫人笑話您不矜持。”
葉氏張口結舌地看著李庭蘭,半天才道,“咱們女人一輩子的榮耀都系在夫君身上,別人不說,你瞧瞧你舅母……”
“母親您真的覺得許大人能為您帶來您想要的榮耀嗎?”李庭蘭含笑看著正試圖解釋丈夫對女人的重要性的葉氏,“我以為您活到這個年紀早就活明白了,沒想到,”她搖頭用憐惜的目光看著她,“一個靠著岳家甚至是妻子前婆家才能有今天的男人,您居然還對他心懷期待?”
“如果您要是說您嫁給許大人什麼也不圖,哪怕跟著他一輩子困窘交加,您也甘之如怡,我也敬您這份真心真情。”李庭蘭覺得葉氏整個人都十分扭曲,“您若想要像舅母那般,為什麼不聽從外祖的安排,待三年夫孝過後,由家裡為您再選一位門當戶對的夫婿,若是那樣,這麼多年您也不用為了許家殫精竭慮,更不用為了許大人的仕途一次次給舅舅寫信。”
拋去自己擁有的一切嫁一個寒門士子,然後陪著他從無到有,就更有成就感嗎?“還是母親您就喜歡這種到處求人,甚至連母女之情都用上的方式來為自己換誥命?”
“您的這份苦心許大人真能體會並且感激嗎?江老太太和許姨娘呢?她們感激你對許家的付出嗎?您的那兩個兒女呢?他們知道您為那個家付出了什麼嗎?”
看著葉氏青白的臉,李庭蘭真挺開心的,索性就換個角度和她多說兩句,“我舅舅這次升了工部尚書,許大人卻還只是個小小的吏部主事,許家上下沒怪您,嫌您沒讓娘這家兄弟拉拔自己的夫君嗎?您不努力將自己選的男人拱上高位,他怎麼能展示自己那‘過人’的才能呢?您呀,可真不是個合格的當家主母……”
“你,你別再說了!”葉氏狼狽的後退兩步,最終頹然倒在門口的高背椅上,她很想大聲的告訴李庭蘭,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婆母疼愛,丈夫真心,兒女孝順,她當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她的喉間如同堵了一塊石頭,讓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你不懂,你什麼也不懂,”這間屋子太悶了,葉氏覺得自己無法呼吸,她掙扎著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跑了出去。
……
“姑娘,”看著葉氏出去,山楂才小心翼翼的進來伺候,她見李庭蘭神色平靜,並不像是與葉氏有過爭吵,便放下心來,“奴婢瞧著太太有些不太好。”
“無妨的,”上輩子李庭蘭放火的時候,葉氏還活的好好的呢,李庭蘭一點兒也不擔心她的身體。
山楂又道,“舅夫人叫人來說,她已經將田夫人送走了,還說這府裡與建寧侯府本就沒什麼往來,以後也再不會有往來的。”
“不來往便不來往吧,”李庭蘭輕輕點頭,旋即笑道,“只怕以後也沒有哪家府上敢給建寧侯府下帖子了。”
山楂也捂著嘴咯咯笑起來,笑罷又道,“以後姑娘無論去哪兒,清泉和紫陌姐姐必得跟一個出來,免得再遇到盧姑娘那樣的人。”
李庭蘭點點頭,盧珍那樣的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謝寒雨,謝寒雨的手段她聽過也從話本子裡看過。今天自己讓她摔了個大跟頭,恐怕她得狠狠的報復回來才能消了這口氣。
不過麼,她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
李庭蘭一回府便將李伍叫了過來,低聲吩咐一番,“伍叔可明白了?”
李伍心裡嘖舌,一拱手道,“姑娘放心吧,這就是老陸一句話的事兒,咱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李庭蘭將一張銀票遞給李伍,“雖然是一句話的事,也等有人傳話才成,這個拿給陸叔,讓他請大夥喝杯茶。”
李伍和李陸其實都不缺錢,但幾次差使辦下來,李庭蘭有功必賞的規矩他是明白的,因此也不推託,雙手接了謝過之後,才又道,“姑娘,還有一件事,小的覺得直接和姑娘說要好一些。”
李庭蘭頷首,“伍叔請講,”
李伍撓頭,“原這事不該小的過問的,但是吧,”他遲疑了一下,“是秦通那老貨,尋了我幾回了,說是他們知道錯了,還想回來伺候姑娘,”他和秦通都是李家的家生子,打小就認識,秦通這回栽了他並不同情,但老兄弟求到他頭上了,他還真不好不遞這個話兒。
李庭蘭沉吟片刻,“這樣吧,先前我在西大街的幾處鋪子許家都有掛賬,後來府裡管事往許府去過一趟,但那邊連個回聲都沒給,你將這件差使交給他,說起來祖父將我名下的產業都交給他,是對他的信任,可你看他都辦的什麼事?誰許許家隨便過去賒賬的?他一個管事竟然當了我和祖父的家!”
她回來一個月後,李顯壬直接將她的產業單子都交到了她手裡,也讓各處的管事都來見了她。但李庭蘭發現,李顯壬交到她手裡的東西,比當初她的嫁妝多了一半不止,而且賬目都十分清楚明白。這也是李庭蘭願意再給秦通一個機會的原因,這個人能力還是有的,缺的就是對自己的忠心。不過她其實也不在意這個,只要有能力且不那麼貪,心裡想著誰李庭蘭無所謂。
現在秦通送上門來,她不妨再給他一個機會。
李伍見自己一說李庭蘭便應下了,心裡也極高興,“小的這就叫人和他說一聲,叫他進來給姑娘磕頭。”
“好吧,讓秦媽媽也進來吧。”現在對外說的是秦媽媽看不下去她在許府受的委屈,才悄悄往李家送了訊息,那她就不能“慢待”了這位“有功之臣。”
這簡直就是意外之喜了,看來自己這位主子是個念舊的人,李伍跟著她更安心了,“是,小的回去就讓人給他們兩口子捎信兒。”
……
太后在慈寧宮裡終於等來了楚琙,她從楚琙的神情上看不出什麼端倪,心裡便有些著急,“怎麼樣啊?都看著了吧?”她可是已經聽郭琪說了葉昆府上那場亂子了,郭琪講的有趣,直將老太太笑的多吃了一碗飯。
現在她要再聽孫子說一遍。
自己這位祖母真是老小老小了,在宮裡循規蹈矩的大半生,臨老了卻逼著自己做這樣的事,楚琙極沒規矩的給了郭太后一個白眼,“孫兒不聽皇祖母的是不孝,但聽皇祖母的便成了登徒子了。”
堂堂皇子私自潛入朝臣府邸之中行窺探之舉,若叫人知道了,只怕他能被彈劾摺子給埋了。
“你沒去?”郭太后一拍桌子,她從早上等到現在,就等著聽結果了,結果這臭小子沒去?“牛懷先呢?讓他給哀家滾進宮裡來!”
朱懷先是楚琙的先生朱季永派在他身邊的幕僚,朱季永因是先靖安侯朱家唯一留在世上的血脈,被流放到遼東之後不能再入京來,便將自己曾經的書童朱懷先派到了楚琙身邊。因著朱家太敏感,跟到楚琙身邊之後,朱懷先便成了牛懷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