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即便是實權尚書,按慣例吏部和戶部尚書是理所當然會入閣的,宋旭濤也硬壓著他沒讓他入閣。
現在看來,他壓一壓他是對的,這人初來乍到,就敢和李顯壬硬抗,還抗贏了。宋旭濤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笑眯眯彷彿沒感覺到權威被挑戰的李顯壬,都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既是這樣,那你們商議一下將曹璉放在何處為好?他今年的卓異還是免了吧。”
李顯壬頷首,“雖然不贊同曹璉的行事方法,但他也確實是個理財的好手,”他含笑看了丁思親一眼,“也怨不得能得丁大人的欣賞呢,對了,前陣子淅江布政使孫廣宏丁憂,不如就讓他頂上吧。”
“這孫廣宏在任的時候曾以右都僉事巡理兩淅鹽法,曹璉在山東時也兼理過山東鹽事,過去補上再合適不過。”
李顯壬回了丁思親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淅江可是出了名的富庶啊。”
宋旭濤讚許的捻鬚點頭,他對李顯壬的反擊很滿意。李顯壬說的沒錯,淅江可是上上等的省份了,多少人打破腦袋花了多少銀子也要謀那邊的缺。李顯壬就這麼“大方”的給了他看不上的曹璉。
但知道實情的他們卻再清楚不過,布政使掌管一省的民政財政。但淅江布政使上頭可是還有位淅直總督郎行寬呢。
郎行寬是什麼人?那可是恨不得將淅江南直隸還有山東三省拿都牢牢握在自己手裡的人。那是一點兒權也不願意放的,何況還是淅江的財政大權。
之前曹璉在山東,而淅直總督府設在杭州,離濟南遠的很,所以曹璉的日子很好過。但他去任淅江布政使,那可就在郎行寬的眼皮子底下了。曹璉的行事風格,頭上有那麼一位“事必躬親”的上司,他這個布政使能當多久可就不好說了。
李顯壬也是才收到宮裡傳過來的訊息,說是建昭帝為晉王挑中了郎行寬的女兒。這讓他不得不佩服建昭帝的眼光。而且也更加確定了建昭帝冊立晉王的決心。
但他更清楚孫女要拉晉王落水的決心。他知道自己是無法讓孫女改變想法的,那與其讓她自己橫衝直撞,還不如自己在後頭幫上一把呢。不然搭進去的可不止是自己一房的性命。所以他今天順勢就將曹璉給扔到郎行寬那裡去了。
兩個作風強硬的人湊到一起,即便曹璉沒多少勝算,也能給郎行寬添些堵了。何況曹璉身後還站著丁思親這個新任閣臣呢。
丁思親心裡暗罵老狐狸,但也不得不領李顯壬這個“人情”,誰叫自己棋差一招兒呢。
既然兩人無話,宋旭濤乾脆直接拍板,“那就這麼決定了,曹璉就不必進京述職了,直接往杭州去吧。”
……
李顯壬一回來便將曹璉的事告訴李庭蘭了,“這會兒陝西那邊才是重中之重,不宜再鬧出青州的事來,所以我便退而求其次,先將人弄到杭州去。”
李庭蘭點頭,“祖父的意思我明白的,只是朝廷準備讓誰去補曹璉的缺呢?”
李顯壬搖頭,“山東布政使可也是個好缺,只怕現在宋府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
李庭蘭笑道,“不知道陝西那邊怎麼樣了?若是宋硒在秦王那裡碰了壁,只怕宋首輔就顧不上山東那邊的事了。”
李顯壬笑看孫女,“你的意思是?可惜陝西太遠了,這訊息一來一回,只怕新的山東布政使都赴任了。”
李庭蘭輕嘆一聲,她覺得秦王其實和郭太后並不那麼“同心同德”,但現在她和郭太后的目標是一致的,“那咱們既已將這個訊息通知宮裡,看看那邊有什麼人選沒有。”
李顯壬不認為孫女只是單純的賣人情給郭太后,“你是怎麼想的?”按常理,李庭蘭也會先問自己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除了重生和穿書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李庭蘭其他的並不隱瞞李顯壬。她將自己對秦王和郭太后關係的猜測說了。
“雖然孫女覺得有些過於了,但這應該也是秦王不願意爭儲君之位的原因之一,他不想成為別人手中的傀儡.”
李顯壬卻不這麼認為,他還是覺得秦王要麼是太過矯情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要麼就是太過虛偽,既要儲位又不願意背上“奪嫡”的名聲,“秦王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郭太后還能再活幾年?而且朝臣也絕不會容許太皇太后插手政務的。”
建昭帝能做到的事,李顯壬不信秦王做不到,“至於承恩公,那人能力有限,還是外戚,便是有心想掌控秦王,怕也沒有那個能力。”
“當然,他們還有另一種方法,”李顯壬眸光中帶上了別樣的意味,只是李庭蘭卻沒有注意道,認真的問,“什麼方法?”
“我聽你說過,郭家有意讓郭琪入秦王府,”李顯壬發現孫女突然變傻了,有些不滿意道。
“祖父是說郭家想要下一代皇帝?”李庭蘭搖頭,“孫女覺得郭太后有些想當然了。”
就看她想將最名正言順的楚琙推上太子之位用了多少年的功夫,就該知道下一代只怕會更艱難,而當年建昭帝和郭太后還可以稱得上母子同心,但現在郭太后年事已高,而承恩公郭勇和楚琙並沒有多少舅甥之情。
郭琪更是一直站在五皇子那邊,李庭蘭不信以秦王的聰明看不出來這些。有這些前情,便是郭琪想和楚琙夫妻同心,怕也得做好水滴石穿的準備。
李顯壬又被孫女給驚到了,他有些遲疑道,“所以你準備……”不論孫女再異於常人,她都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有些話李顯壬實在不好問出口。
李庭蘭被李顯壬盯的心裡發毛,半天才福至心靈明白了李顯壬話中的未竟之意,她極不禮貌的白了老祖父一眼,“祖父您想什麼呢?我只是在和您分析秦王若是登基之位和郭太后以及承恩公府的關係,你想到哪兒去了?”
郭琪都明白告訴她自己會入秦王府了,她為什麼要與人共侍一夫去?上輩子的罪還沒受夠麼?她得多傻才會被同一塊石頭絆倒?
李顯壬被孫女瞪的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靖安侯府就是前車之鑑啊,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要摻和的太深才好。”
李庭蘭卻道,“祖父好好看看,若是秦王登基的話,誰才是以後的‘靖安侯’?”
“你是說郭家?”李顯壬撫額,“是了是了,祖父真是老了。”
“所以這才是孫女要給宮裡送訊息的原因,”李庭蘭唇邊噙著一抹淺淺的笑意,“若是秦王發現他便是登上了那個寶座,也被郭太后織的網牢牢的縛住,他會怎麼做呢?”
李顯壬霍然起身,眸光炯炯的看著李庭蘭,“他會想盡辦法掙破這張網,”而李家或者還有別的朝臣,便是他與郭家抗爭的力量。
那兔死狗烹的事一時半會兒是不會發生的。而他也不會再參與到秦王和郭家的爭鬥中,他可是打算在秦王登基之後,乞骸骨歸鄉的。
自己孫女居然已經想到這一步了,李顯壬再次發出為什麼李庭蘭不是男兒的感嘆,不是他覺得孫女沒用,而是這個世道再優秀的女子也只能被養在家中,不能像男子那樣一朝成名天下知。
……
郭太后當夜就收到了山東布政使出缺的訊息。她不得不感嘆李顯壬手段之高了。但感嘆之後又多了一重擔心。看李顯壬的身子骨,不說二十年,怎麼著也有十幾年好活。若他一直在朝,侄子在他跟前那有說話的餘地?
而且他還養了那麼個厲害的孫女?
郭太后不由長嘆,她實在不想當惡人的,尤其李家這樣的盟友和未來的親家。但是一山不容二虎,為了郭家和郭琪,她就不能讓李庭蘭坐大,她實在沒信心郭琪能夠贏得過李庭蘭。
不過好在現在還不是下手的時候,她還不用做這個惡人。郭太后將心事掩下,開始尋思山東布政使的人選來。
……
離宮宴的日子越近,晉王心情越激動。或許是李庭蘭對他從來不假辭色的緣故,晉王覺得自己對李庭蘭越發上心了。當然在他眼裡,李庭蘭那是年紀太小,還不知道男女之情,所以看不出他的好來。只要她再大一些,便會像他後院的那些女子,將他視為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