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坐山觀虎鬥好了。
“那安大人就將人都領回去吧,盧瀚早就抄家奪爵了,刑不上大夫那一套用不到他身上,至於長房和其他幾房,咱們在洛陽多年的人誰不知道,建寧侯府和他們再無來往,派人在他們府外盯著些,若有人出城立時拿下就是了,對了,還有那個盧珍,”宋旭濤略一沉吟,盧珍的晉王妃之位還是他保下的,“待我回明瞭皇上再說罷。”
安尚書拱手告辭,出門時發自內心的對李顯壬投去感激的目光,他這真給自己省了不少事啊。
……
建昭帝皺眉聽完了宋旭濤的回稟,半天才道,“他這是要一條道兒走到黑啊!哈,”他抬頭看著宮牆上殘存的一抹斜陽,心裡升起濃濃的悲涼,“你們這是跟朕有多大仇啊,朕不過是想將自己的皇位傳給最心愛的兒子,也讓你們這麼想盡辦法阻撓?”
宋旭濤垂眸不知道該怎麼回話,要說這件事背後沒人那是不可能的,但事已至此,細究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何況牛不喝水還能強按頭?盧瀚多精明的人,晉王若不許以重酬,他會為其效死?
見宋旭濤不吭聲,建昭帝冷笑道“這下可如了恆臣的意了,朕用盡一生,還是掙脫不了你們這些人的擺佈啊!”
聽建昭帝這麼說,宋旭濤立時跪倒在地,“臣惶恐,臣萬不敢生此等大不敬的心思,而且,”
他遲疑了一下,“盧家人在京兆府衙門的時候,蔣上白並沒有提審他們,安尚書現在也才剛準備接手此案,皇上若有什麼吩咐……”
建昭帝再次冷笑,“吩咐?朕能吩咐什麼?別說是吩咐了,便是朕的聖旨,你們若不想遵從,不也照樣可以駁回麼?盧家兄弟還在楚琙手裡呢,朕便是在京城做的再多,又有何用?”
建昭帝這番話再明白不過,宋旭濤輕嘆一聲,“秦王既嫡且長,依照祖宗禮法,大位原就該屬於秦王,且秦王又無大錯,皇上何至於……”
“朕就是不甘心,”建昭帝目光幽幽,圓胖的臉上悲喜莫辨,“朕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別人不知,恆臣你是朕的侍讀,難道也不清楚麼?宣誠太子沒了,朕要在孝仁太后跟前做她的好兒子,孝順兒子,在靖安侯跟前做好外甥,比他的兒子們還要貼心溫順,好不容易這些人都沒了,朕以後可以鬆口氣了,但還有太后娘娘,生朕養朕一路扶持朕的孃親!”
“朕要聽她的話立她的侄女為後,立她郭家的外甥為太子,”建昭帝瞪著宋旭濤,一字一頓的質問道,“為什麼?憑什麼?朕的位置是靠自己爭來的,為什麼不能照著自己的意思將自己的家業傳給最得意的兒子?!”
宋旭濤有些無奈的看著建昭帝,這是一份普通的家業嗎?“皇上,您手裡握著的天下,是億萬黎庶的生死!您是萬民之父,您的言行也是萬民表率。”
他輕嘆一聲,“太/祖皇帝有三子,永平帝更是育有八子,但一場宏嘉之亂宗親被屠戮殆盡,皇室更是元氣大傷,自那之後,皇室子嗣便日漸稀薄,便有長成者,也都難得善終,皇上難道不清楚其中原因嗎?”
建昭帝咬牙不語,他是楚家人,有誰比他更清楚其中緣故?不過是從宏嘉朝開始,不但有寵妃惑亂朝綱,幾位皇子為了太子之位更是刀劍相向毫無親情可言,後/宮與前朝的風氣也是自宏嘉朝開始壞的了。而楚氏的子嗣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艱難起來.連外戚們,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被養大了野心,開始理直氣壯的將手伸到朝堂中的。
便是他,後/宮妃嬪無數,也只有兩位皇后和江氏為他誕下了皇子,其他的人便是懷上了,也很難順利生下。他的長子還是在王府裡生下的,可到了宮裡沒幾年就夭折了,“所以朕一踐祚,便拿下了靖安侯,連朕的親舅舅,也沒有讓他掌軍權……”
他說的這是個麼?宋旭濤嘆口氣,皇上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皇上做的沒錯,但嫡庶不分,乾坤倒懸最易亂國,”“皇上,大晉是您的天下,也是楚氏的天下,”宋旭濤的腰彎的更低了,“臣懇請皇帝能夠正本清源,天道有常,便是皇上也不能因為個人意願便隨意改變!”
“難道朕立秦王為太子就能萬事大吉了?”建昭帝猶不死心,“不就是立嫡嘛,朕這就廢了方氏,立江氏為後,那晉王不就也是中宮嫡出了?”
宋旭濤想不明白建昭帝為什麼非要弄這些掩耳盜鈴的小道有什麼意義?而且江氏若是賢妃也還罷了,江氏出身低微且性格跋扈,隆恩伯更是滿頭小辮子,“皇上立後的詔書準備怎麼擬呢?”
“你放肆,”建昭帝當然知道宋旭濤這是在諷刺他,他臉色微冷,“朕是天子,是皇帝!”
宋旭濤將身子俯的更低了些,但服軟的話卻是一句也不肯說的,他走到今天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現在權力與他反而不如名聲重要,必要時和皇上硬碰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罷了,你下去吧,”建昭帝知道自己是很難說服宋旭濤的,他現在有些後悔將李顯壬的孫女賜婚給楚琙了,這等於是又給楚琙添了一強援,“出去的時候和老鄧說一聲,就說朕乏的很了,誰也不見。”
若他猜的不錯,接下來郭太后一定會遣人請他過去,建昭帝是一點兒也不想再聽到秦王遇刺的事了,“還有,派人將盧瀚的事和晉王說一聲,那個盧珍,賜死吧!”
案子都沒查呢,先將盧珍給賜死了,宋旭濤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麼,躬身應了從御書房退了出來。
建昭帝猜的沒錯,郭太后收到秦王遇刺的訊息確實遣人請他。但聽到他說身子乏累不想見人,郭太后也沒有糾纏,只派人將承恩公郭勇宣進宮裡說話。
建昭帝收到訊息倒也沒想太多,最愛的孫子出了這樣的事,郭太后必然是坐不住的。以建昭帝對郭太后的瞭解,她甚至還會派郭家的人跟在楚琙身邊。所以承恩公那裡只怕會有更詳盡的訊息也說不定。
……
李庭蘭是在第三日才見到楚琙的,為了說話方便,她並沒有在縣衙後堂自己的院子裡和楚琙見面。而是將地點定在了她新買的莊子裡。
楚琙人一進村子就看到盈盈立於田間的李庭蘭,他忙下馬將韁繩扔給長風,自己則大步走了過去。
“李姑娘安好,”待走到三步開外,楚琙停下拱手一禮,“在下先謝過姑娘救命之恩。”
李庭蘭被楚琙這突如其來的禮數搞的後退兩步,斂衽見禮,“臣女見過秦王殿下。”
清泉被兩人這禮數給逗的把頭撇到一邊偷笑,紫陌嘴比腦子快,脫口道,“姑娘,您二位可不興見面就對拜的。”
楚琙這才發現李庭蘭也正對著自己行禮呢,忙直起身子道,“李姑娘無需多禮,倒是在下此次能順利歸來,多虧姑娘相助。”
“不,應該說在下此次往陝甘賑災,也是得了姑娘許多恩惠的。”
李庭蘭淡淡一笑,指著面前的麥田道,“這不,臣女這不正在找補麼?”鄭中益和縣丞典吏這些人被殺家裡被抄,他們名下的田產也被楚琙做主給賣給當地富戶了。李庭蘭這處莊子,正是從那些人手裡購入的,雖然比縣裡賣的時候貴了兩成,但也比洛陽周圍的田莊要便宜的多。而且這莊子裡都是熟田,連莊戶都是現成的。
楚琙皺眉四下看著,半天才道,“我記得這裡不是高家買了嗎?”當時高荷清還捐了一千兩銀子來著。
“嗯,以前的東家好像就是姓高的,”李庭蘭點頭,“具體情況我也不怎麼清楚,都是陸叔去辦的,他還請燕大人查了當時的賣出價,我們買的比那個價錢高了兩成,並不曾仗勢強買。”
楚琙被李庭蘭如此認真的解釋逗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當時我著急走,又不願意這些東西落到後頭縣令手裡讓他從中漁利,而且原也是抄家來的莊子,所以價錢定的極低,高家也是點了便宜的。”
“不過這高家在陝州也是極有勢力的一家,他們願意將這麼好的莊子轉與姑娘,應該是知道姑娘來歷的,”楚琙又提醒道。
李庭蘭頷首,李陸也是打聽過的,高家的用意她也大概能猜到,不過是想結交罷了,左右葉志誠在陝州最少還要呆上三年,以後他和高家打交道的地方多著呢,“他知不知道我的來歷與我沒什麼關係,左右他們也求不到我頭上,而且我也是真金白銀買的莊子,又不是白要的。”
第157章
李庭蘭想的明白,楚琙也不再說什麼,他從飛境手裡接過一隻匣子遞給李庭蘭,“李姑娘助我良多,在下無以為報,便想著你應該會要這個。”從李庭蘭又給他的那麼多糧食上看,李氏三房的餘財應該大部分都用來置辦田產了。那李庭蘭應該也會喜歡這樣的禮物。
李庭蘭有些好奇,便大方的接過匣子開啟來看,沒想到居然是幾張西安周圍的莊契,還有幾張西安城裡的房契,“殿下這是何意?”
楚琙有些赧然,“李姑娘私下不又捐了許多給陝甘災民麼,其實那邊的災情並不像宋硒報上來的那麼嚴重,而且,”他唇邊泛起一抹輕嘲,“單我們抄的在宋硒山莊裡赴宴官吏的私產,都足夠陝西一省流民安然過冬了。”
這邊千里迢迢的送糧,人家那邊卻吃的腦滿腸肥,李庭蘭低頭看著其中一張千傾良田的莊契,將它抽出來還給楚琙,“殿下的心意臣女卻之不恭,不過這處莊子也太大了些,殿下不如將其派做它用吧,剩下的幾張剛好我正準備在那邊也置些產業,就不和殿下客氣了,一會兒讓陸叔將銀子給殿下送過去。”
楚琙有些無奈,“我現在不缺銀子,”說完又補充道,“其實我一直都不缺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