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著苦意一口氣將湯藥飲盡,“所以我剛才才順水推舟讓你留在家裡,若晉王真有個三長兩短,你乾脆就直接出家做個女冠,也落個一世清閒。”到時候秦王為了名聲,也不會牽連到女兒的。
“不是,”寧壽縣主回想著晉王喝醉後和自己說的話,小心翼翼道,“晉王的意思是,秦王開海禁,必然有去無回,他還提起那個宣誠太子了呢。”
靜安長公主霍然起身,剛嚥下去的湯藥也都控制不住的嘔了出來,一旁的周駙馬顧不得幫妻子清理,一把拉起寧壽縣主,“晉王真這麼說的?這種話他怎麼會告訴你?”
寧壽縣主被父母的反應嚇了一跳,她嘟著嘴不滿道,“你們不知道,晉王現在早就不是以前的樣子了,”她嫌棄的皺眉,“我都瞧見了,他,”她指了指自己的頭髮,“頭髮好多都白了,而且還說不喝酒就睡不著!喝醉了之後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跟瘋了一樣。”
“那些話都是他喝多了以後說的,還說只要有皇上在,誰也奈何不了他之類的狂言,”寧壽縣主都不願去想新婚兩日的糟糕經歷,“反正他好像還說了一句,宣誠太子怎麼死,秦王也得怎麼死,嫡長又如何,”她的聲音放的極低,“他還說,皇上就不是嫡長,不也坐上那把龍椅了?”
不等靜安長公主說話,周駙馬已經握緊女兒的胳膊,“寧壽,從今日起,剛才的話你都要忘了,再不許和任何人提起!記住了沒有?”
周駙馬在女兒跟前一直都是慈父,他突然如此嚴肅的說話,寧壽縣主有些被嚇到了,她怔怔的點頭,“父親放心,我知道厲害的,我絕對不會對別人再提起了,便是夢話裡都不提!”
周駙馬親自將寧壽縣主送回她原來的院子,才又匆匆回到正院。
“你準備怎麼辦?”周駙馬並不想參與到太子之位的爭鬥之中,奈何靜安長公主素來強勢,他這個駙馬根本左右不了她的決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妻子和女兒越陷越深,將來怕不是連周家也要跟著搭進去。
靜安長公主只顧想著自己的心事,等周駙馬又問時才恍過神來,“這些年我陪在太後身邊,其實也不是什麼也沒覺察的。”
現在想想,是郭太後二十年來都表現的和善無爭,才讓她忘了她是怎麼憑一己之力將建昭帝那個不起眼的庶皇子推上皇帝寶座的。當年她能做到,現在又有什麼不能呢?“我錯了,大錯特錯了。”
現在追悔還有什麼意義呢?周駙馬輕嘆一聲,“亡羊補牢猶未晚矣,即便為了咱們的一雙兒女,你也不能什麼也不做啊。”
靜安長公主輕嘆一聲,“家裡的事也該讓賢譽知道知道了,你讓他來,我和他說,等過兩日挑個沒人注意的時候,讓他去見見秦王。”不管訊息有沒沒用,周賢譽過去了,也算是她表明了態度,不論以後登大寶的是誰,靜安長公主都不敢肖想大長公主之位了。現在她想做的是兩邊賣好,保住現今的一切就足夠了。
……
王夫人看著為侄女準備的嫁妝,心裡除了焦慮再無其他。先不說葉莒垂頭喪氣毫無喜意,便是女兒自打知道了葉家要送女兒到秦王身邊,便極少和她說話了,甚至連兒媳陽氏派人從陝州過來接幾個孩子的時候,寫過來的信上,也隱有抱怨之意。這讓王夫人覺得整個世界都沒辦法理解她為家族的一片苦心。
而面前這些嫁妝,是她從葉茉出生之後,一年年為女兒積攢下的,現在葉莒要入秦王府做夫人了,還是在葉老三夫妻不知情的情況下,王夫人只能拿出女兒的嫁妝給侄女先帶走。她心裡清楚,若是葉莒日子過的好也就罷了,若是葉莒在秦王府過的不好,三弟兩口子必然會和長房生分的。
葉莒看著那一抬抬嫁妝一點兒也不開心。夫人的陪嫁朝廷也是有規矩的,而且前頭還有郭側妃比著,即便那些箱子塞的再緊實,也不過三十六抬。這和她母親為她準備的一百二十抬差的也太遠了。
她留在洛陽,可是信了大伯母的話,為了能找一位門當戶對前途似錦的夫君的,現在成了什麼?夫人?這不是誥命夫人,這是內命婦,叫的再好聽也是個妾室。
葉莒活了十五年,都沒想過她堂堂的平江葉氏嫡女,竟有與人為妾的那天,即便那人是什麼親王,她想要的是兩情相悅的少年夫妻,而不是什麼天家富貴。
可伯父也說了,他們是不能抗旨的,所以她即便心裡再不樂意,這輩子也只能這樣了。好在秦王以後是有可能做皇上的,那她就不止是一個夫人,而有可能會成為貴淑賢德其中之一。
而且以後表妹李庭蘭是秦王妃的,有她在,自己的日子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可葉莒不傻,四妃什麼的確實挺有吸引力,但看到葉茉看自己的神情,她覺得李庭蘭絕不會善待她這個表姐。自打李庭蘭從新安回來之後,不論伯母怎麼派人去請,李庭蘭都沒再登入過葉府一步了。
“走吧,吉時到了,”王夫人為葉莒扶了扶鑲著五粒東珠的發冠,目光又在她吉服上的五隻金孔雀上慢慢滑過,心裡突然又有了底氣,若不是做親王夫人,侄女這輩子怕也穿不上這樣的冠服。
秦王府過來接人的是曾固和小太監安公公,雖然知道秦王是不可能親自上門接人的,但看到這一老一少兩根竹竿,葉昆還是抽了抽唇角,和曾固虛虛的寒暄了幾句,便看著葉莒的小轎出府往秦王府去了。
一入王府曾固便衝安公公點了點頭,甩袖子就跑。他是外男,是不能進內院的,“有勞安公公了。”
安公公真是欲哭無淚,秦王開府多年,但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府裡。原本被指過來的大太監兩年前就病沒了,宮裡也沒有再派人過來,他們這群小的群龍無首,也都樂得在這秦王府躲清閒。
等秦王回來之後,也一直住在外院書房,身邊更不許太監服侍,安公公幾個日子還和以前一樣,有吃有喝有閒,除了寂寞了些,一點兒毛病沒有。
可這麼好的日子現在沒有了,興許是因為他長的最高的緣故,秦王居然讓他做了小太監的頭兒,張羅內宅的事務。可他師傅去的早,根本沒教過他啊!
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安公公看著被從轎子裡扶出來的葉夫人,一指二門處的另一頂轎子,“夫人上轎吧,您的院子和側妃娘娘的院子挨著呢,以後若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您只管去問側妃娘娘,殿下說了,內院的事都由側妃娘娘主持。”
郭琪聽丫鬟報說葉夫人到了,嘆了口氣,“算了,等明天我再過去瞧她吧。”有些事還是讓這位葉夫人自己體會吧,她實在沒辦法開口。
……
江靜卻是晉王親自接入王府的,她抬眸對上晉王深情的目光,心裡一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殿下?”還好她理智尚存,沒將後頭的話脫口而出,可是怎麼半年未見,晉王就彷彿老了十歲一般呢?
打發走了寧壽縣主,晉王自覺完成了一樁大事。在和江瀾長談之後又如願將江靜接進府,晉王忐忑的心徹底安穩了,“怎麼?表妹不認得我了?”
他挽住江靜的手,“我可是盼了表妹許多年了。”
江靜赧然垂下頭,將心裡的不適藉著害羞掩了下去,“殿下說笑了,妾身是哪兒牌名上的人,不值得殿下惦記的。”
感覺到晉王手臂上的力量,江靜忙往後退了退,“殿下可否容妾身更衣,妾身得先去給側妃娘娘和柳夫人見個禮。”
江靜也是得了父親江瀾的教導的,李側妃和柳夫人對她來說並不是敵人,而是盟友,畢竟她們的孃家其實對晉王來說也是最有力也最可靠的支援。
第173章
李側妃的父親雖然只是尚寶司卿,和大九卿相比分量有所不足,但好歹也是小九卿之一。而柳夫人的父親則是山西巡撫,能做到一方大吏,這能量也是不容小覷的。
以前江家人都認為晉王深得建昭帝愛重,本人又能力出眾,所以李家和柳家甚至先晉王妃孃家,都要指望著晉王的提攜,不需要維護拉攏,也天然就是晉王的人。
但從這次晉王被禁足來看,秦王的實力超出了他們的意料,而晉王的無能也出乎江瀾的意料。尤其是這幾家姻親的態度,馮家和柳家還可以說山高路遠,往來不便,但李家可就是洛陽,李大人彷彿沒有這個女兒一般,從始至終沒有替晉王說過一句話。
李家柳家將來還能不認他們的女兒,但江瀾不一樣,除非他自請出族,不然他和江靜妃永遠都要捆綁在一起。萬幸建昭帝心裡只有晉王這一個兒子,不然他們江家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這次江靜嫁入王府做夫人,江瀾是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的,所以晉王寵誰對江靜來說根本不重要,她要做的是說服李柳二人,讓她們聯絡自己的孃家,一起對付秦王。
晉王沒想到江靜一入府便要去拜見李側妃和柳夫人,“母妃說了,你入府後我便將府裡的中饋交給你,以後這王府後院便是你說了算的,沒必要去見她們。”
雖然大白天的不好入洞房,但晉王還是很願意和江靜在她的房裡聯絡一下感情。他幾年前就知道江靜是要給他做妾的,他對江靜的容貌和性情也挺滿意,但那時他身邊的女人太多,對江靜並沒有太深的印象。
這半年京城的風雲變幻,甚至謝寒雨的慘死,江靜早沒了對這樁婚事的幻想,有父親和江靜妃的支援,她沒打算在晉王跟前邀寵,“李側妃位分在我之上,柳夫人前我入府多年,兩人又為殿下誕育子嗣,原該妾身過去給她們請安的。”
江笑容溫婉,“殿下若覺得無聊,可以到書房和幕僚們閒談說話。殿下要往東南去,這一路必然要仔細安排才是。”
晉王沒想到江靜謙恭賢惠至此,他拉了江靜的手輕嘆道,“有你在府裡,我便是千里遠行也無後顧之憂了。不過往東南去的事也不急於一時,”他曖昧的在江靜的鼻尖一刮,“我得儘量擠出時間來多陪陪表妹你,母妃可是說了,讓咱們儘早有個孩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