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楚琙有些為難的看向李庭蘭,“我希望皇上能同時下旨你做太子妃的。”
李庭蘭倒沒覺得有多失望,“這個原就不急,而且皇上能痛快的下旨立你為太子已經是意外之喜了,立不立我為太子妃,其實不是什麼大事。”
楚琙卻被李庭蘭毫不在意的態度弄的有些黯然,“是,其實我早就感覺到了,你對秦王妃之位並沒有多少興趣,”他垂眸沉吟片刻,還是將藏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你對能不能嫁給我,並不看重。”
李庭蘭有些尷尬的不敢去看楚琙的眼睛,“哈,”她原本也不覺得楚琙對娶她有多麼的熱切,可後來在兩人的信裡,李庭蘭漸漸感覺到了楚琙越來越炙熱的感情,但她還是覺得這可能是楚琙離鄉太久的緣故。當然能被人這麼惦念李庭蘭也是很感動的,但前世的記憶讓她對婚姻對男人並沒有太多的希望,一時的感動並不能讓她將心奉上。
心裡想著什麼,李庭蘭便坦然的將自己的所思所想都盡數告訴了他,她不能告訴楚琙她經歷過一次滿是欺騙和利用的婚姻,只能拿自己父母還有許以尚為例,甚至還有京中許多府邸中的夫妻的相處模式大概也和楚琙提了,“殿下對我的心意只要有心便能感覺出來,能得殿下青睞,我心裡自然也是喜悅的,但我對感情的看法從來都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沒想要去強求什麼。”
“所以殿下若能以約,那我便傾心以待,殿下不負我,我也不會相負,但若是世事無常,殿下不能應約,我也不會怪你,能在這世間活下來對許多來人來已經是一件很艱難的事了,我們不但能活著還是活的最好的一批人,已經是僥天之倖,本就不該強求更多。”
楚琙雖然也只有二十二歲,但他的人生經歷卻是許多走完一生的人都不以相比的,所以李庭蘭不認為自己的大實話會打擊到他,而且她對過於親密的男女關係本身是有些抗拒的,與其委屈自己裝作一片痴心將終身都託付於他,倒不如一開始就將自己對感情的看法說清楚了,只要他不背刺她,她就能做到與他攜手一生,同甘共苦永不相負。
楚琙凝眉細思李庭蘭的話,半晌才笑道,“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他沒想到李庭蘭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心態卻如老嫗一般,但他卻能理解她為何會對夫妻二字有這樣的人認知,畢竟她看到的聽到的都是這樣的關係。
他知道在李庭蘭眼裡,任何誓言都是可以隨時破滅,沒有真情不能被辜負,他說再多反而顯得自己心虛。“你也不過才及笄,而且咱們的婚事也不是非得皇上賜婚不可,待我可以做主之日,會親自到府裡求親。”
李庭蘭壓下心中泛起的陣陣漣漪,用微笑掩飾自己被楚琙擾亂的心境,她為楚琙將盞中茶續滿,笑著將自己以後的打算說了出來,“回到祖父身邊之後,我時常看父親在外遊學時寫回來的信,父親在信裡告訴我,什麼叫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雖然我只是個女子,但也有意想出去走走看看,看看大晉是什麼樣子的,再看看海外又是什麼樣子的。”
楚琙沒想到李庭蘭居然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他訝然道,“你是說你想出行?還是遠行?”
李庭蘭鄭重點頭,“京裡局勢日漸明朗,不論是殿下還是祖父,怕都要將精力放在朝堂之上,我便想著趁祖父身體還算強健,出去走走看看。”而她並不想立馬嫁給楚琙,去幫他打理後’宮,和郭太后還有方皇后在一畝三分地上玩心機。
她索性還按著以前說的,十七歲以後再完婚,若是楚琙願意等她,那中宮空置也不是什麼壞事,楚琙身邊本就只有郭琪和葉莒兩個,郭琪是郭太后的侄孫女,想來郭太后也不會為難她。若是楚琙真的還準備以後將郭葉二人送出宮的話,自有一百種理由不入後、宮,當然若他扛不住郭太后的逼迫,自己正好給郭琪騰地方。
楚琙被立為太子,郭琪一個太子良娣是跑不了的,本朝也不是沒有良娣最後正位中宮的先例。
這一年李庭蘭也沒閒著,她將自己憑記憶整理出來的謝寒雨前世曾經試行過的舉措,和她從議論區裡看來的現代經驗匯總成冊,以她的能力可以去做的,她都開始逐步實踐起來,目前來看不論是莊子上的間耕套作,網箱養魚,還有返季蔬菜都小有成效。還有她和何氏辦的善堂,雖然因為只收女嬰被周圍人詬病,但在李庭蘭招收寡居婦人過去做工之後,這聲音便也沒有了。
如今善堂的事步入正軌,何氏對善堂的事也很應心,李庭蘭覺得便是她遠行,將善堂交到何氏手裡也是可以放心的。
“這些是我從一些古籍裡尋到的,覺得挺有意思的,便謄抄了下來,”李庭蘭將自己整理的冊子推給楚琙,“我聽人說海外也有許多國家,那裡的人和咱們這裡的人的行事作風極不一樣,咱們想的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除此之外像治水之法,機關之學則都被視為奇技淫巧不被重視,但那邊人的卻很看重這些,他們的天文、術數,還有什麼機械製造都強於大晉,我想去看看他們那邊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還有,若是可以請一些那邊的先生過來教導咱們的百姓,想來不論是朝廷還是對百姓,都是一樁好事。”
李庭蘭要去海外?楚琙下意識的握緊拳頭,“你可知你口裡海外有多遠嗎?而且海上航行不比陸上,隨時都有船毀人亡的可能。”
李庭蘭頷首,“這個我聽人說過,不過咱們的海船不也大多能平安回來嗎?”想到她可以去看看大海是什麼樣的,海外的洋人又是什麼樣的,李庭蘭的心情就雀躍起來,“我也不是說馬上就行,皇上不是要開海禁嗎?我等朝廷開海之後,海商們可以正常往來貿易,便尋一支牢靠的船隊,跟著出去看看。”
楚琙自是沒有放過李庭蘭說到出去的時候眼裡那點點星光,他苦笑一聲道,“你為了讓我留下來,可是軟硬兼施,現在我留下來了,你卻要去海外,早知如此,還不如我直接將你帶走了事。”
“那怎麼一樣?”李庭蘭知道楚琙這是不反對她離開洛陽了,“我的親人家國都在這裡,便是走的再遠也是要回來的,你可不一樣,你若是走了,那可是再不會回來的。”起碼前世大晉烽煙四起,晉王和謝寒雨左支右絀,楚琙也是再沒露過面的。
“那,”楚琙深深的望著李庭蘭,“咱們得先定親,三年之後你若不回,我便去海上尋你。”
見李庭蘭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楚琙有些詭計得逞的小得意,他將李庭蘭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的目的就是不讓晉王坐上那個位置,現在你成功了,若你到時不回的話,我便將皇位傳於楚珣,去海外尋你。”
李庭蘭沒急著將手從楚琙手心中抽回,而是鄭重的點頭,“好,若是我沒回來,你便來尋我。”
……
因著建昭帝病體沉重的緣故,太子冊立大典辦的並不隆重,冊立吉日前一天由皇帝祭拜天地之禮便直接給免了,第二日吉日直接由內閣首輔宋旭濤主持的“授冊”、“讀寶”、“出圭”等儀式,再由禮部尚書聞淵捧詔到午門宣讀,昭告天下。
之後楚琙跪拜中宮皇后。只是建昭帝的原配發妻為朱皇后,而生母是郭皇后,楚琙但先到奉先殿叩拜了兩位皇后的靈位,才又回宮中給方皇后和郭太后見禮。
接下來便是宗室和百官的朝賀,一套流程下來才算是大禮成,
第三日楚琙去皇陵恭謁先祖,便成了大晉名正言順的太子。
而王夫人也是在內外命婦拜見太子,恭賀皇后的時候,才見到了李庭蘭。
好不容易和外甥女見面,王夫人不顧周圍夫人們異樣的目光,上前拉住李庭蘭的手,“沒想到你今天居然也來了,走吧,和舅母站在一處去。”
何氏品階太低,若不是是次輔府的當家夫人,她根本沒資格出席這樣的場合。所以李庭蘭跟在何氏身邊,幾乎排在了所有外命婦最後。而王夫人如今是工部尚書夫人,和其餘幾位閣老尚書夫人們站在最前的。
李庭蘭掙開王夫人的手,“舅母這樣於禮不合,別人可能能體諒舅母對我的慈心,但也會覺得我不知進退,不懂規矩的。”
王夫人被李庭蘭說的面色微紅,她尷尬的笑了笑,“我也是許久沒見你了,太想和你說說話了,這樣吧,等一會兒宮宴散後,你隨舅母回去小住幾日可好?”
李庭蘭再次搖頭,“舅母要說的話我心裡是明白的,此事我和祖父自有主張,就不勞舅母費心了,”她笑的意味深長,“舅母是葉家宗婦,就不必為李家的事操勞了。”
這是當眾說自己手伸的太長了麼?王夫人有些氣惱的四下看了看,“庭蘭你年紀小身邊又沒有得力的人教導,許多事情可能想的不夠通透,我也是真心為你著想才想和你好好說說話的,沒想到你居然誤會舅母至此。”
何氏被王夫人無恥逗樂了,“王夫人這話說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真是什麼好舅母呢,且不說我們庭蘭在許家受搓磨的時候你這個舅母全然不知,但是如今,夫人只怕更關心的是你葉家女兒以後會是良娣,寶林還是才人吧?”
她用下巴往上首坐的郭太后和方皇后示意了一下,“夫人,您多往貴人跟前使使勁兒,我家庭蘭有她祖父和二叔呢,就不勞夫人惦念了。”
何氏今天對王夫人出言不遜,一來是本身對王夫人就十分的看不慣,忍不住想刺挖她兩句,二來麼,也是得了丈夫的囑咐,不讓她再和葉家走的太近。雖然楚琙對侄女用情挺深,但越是這樣,李家越要自覺,不能和朝臣們走的太近。
看著王夫人鐵青的臉,李庭蘭輕嘆一聲,“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不會是太子妃,舅母真的不必為我操心了。”
若是楚琙有心的話,她會直接成為大晉的皇后,所以也不算騙了王夫人。
看著王夫人悻悻而去,何氏忍了幾忍才沒有一口啐出去,“這也算是舅母?”
李庭蘭安撫的拍了拍何氏,“不值當的,”她肅容看著精神依然矍鑠的郭太后,和頗有些意氣風發的方皇后,“今日太后娘娘特意傳了我過來晉見,怕也是有話要和我說的。”
……
郭太后到底有了年紀,堅持著全程觀禮,熬到宮宴就實在堅持不住了,受了外命婦們的朝賀之後,自己扶了青柳回宮休息,將外命婦們都交給了方皇后,如今楚珣也到了年紀,又被封了魯王,和楚琙又感情很好,魯王妃就成了香餑餑,方皇后也十分享受被外命婦們奉迎討好的感覺。
只是郭太后走的時候,叫人將李庭蘭叫到了身邊,“你陪哀家走走,等一會兒讓青柳送你回去。”
李庭蘭福了福身,才上前扶住郭太后的手臂,“娘娘,不如您乘肩輿吧,臣女就跟在娘娘身邊。”
終於將最心愛的孫子推上了那個位置,郭太后累的幾乎站立不穩,偏又興奮的無法讓激盪的心情平靜下來,她從善入流的上了肩輿,“走吧,哀家歇不住,就想和你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