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的時間到了,”蕭渡玄輕聲說道,“你先回去吧,若是久了,你父親該著急了。”
他沒有再看向她,也沒有再理會她,僅是朝著常鶴說道:“遣人送她回去。”
明明蕭渡玄放過了她,沈希心中卻更亂了。
她心急如焚,腦中暈眩又混亂,眸光無措地追隨著他的身影。
事情還沒有說明白,為什麼就要這樣結束?
但常鶴已經帶著人將沈希圍住,她緊咬住下唇,強行按捺住胸腔裡的鬱氣。
隨行的侍女溫柔地為她理正衣裙,又為她仔細地插了頭上的髮簪。
金簪的流蘇作響,發出好聽的玉碎聲。
沈希的步子全亂了。
她急切地看向蕭渡玄,終於是忍不住提著裙襬再度向他奔了過去。
侍從們都應該攔她的,然而最終竟無一人敢攔。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敢言語。
但沈希還沒有走到蕭渡玄的跟前,便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想起:“臣見過陛下。”
是蕭言。
淺色的裙襬漾出花朵般的嬌色。
她生生地止住了腳步,回眸看向蕭言。
他低著頭,正謙恭地向蕭渡玄行禮。
蕭渡玄微微俯身,將手落在沈希的肩頭,輕聲說道:“就這樣嫁給他吧,小希,往後皇叔一定會好好疼你的。”
他的唇角微揚,帶著笑意拍了拍她的肩。
日光偏斜,繞過高聳的山嶽照了進來。
那一刻沈希站在陽光之下,卻感覺肺腑都盡數化作寒冰。
冷意透徹心扉。
第二十二章
手腳都是冰冷的。
但心頭卻像是有滾燙的沸水在烹著。
沈希怔怔地抬起眼眸,視線與蕭渡玄眼底的深寒無聲地撞在一處。
他鬆開了手,恍若什麼也沒有發生,只輕聲向蕭言說道:“免禮。”
蕭渡玄唇邊含笑,他神情自然,溫和地說道:“朕還有事,就先不打擾你們了。”
他轉身的一剎那,紋繡了滿天星斗的衣袖撫過沈希的手背,綢緞冰涼柔軟,像是男人的指節不緊不慢地劃過肌膚。
帶起陣陣酥麻。
沈希的唇間溢位一聲低低的悶哼,她眸光顫動,勉強地說道:“臣女恭送陛下。”
蕭言也緊忙應聲道:“臣恭送陛下。”
天子出行,陣仗向來都是極大的,即便是私下裡微服出訪,亦必有親兵和無數侍從伴駕。
將要離開水榭時,站在最後的常鶴看向沈希,恭敬地作揖:“姑娘不必再送了。”
一個是御前得信重的內侍,一個是父親身份敏感的臣女。
然而前者卻待後者如此恭敬。
常鶴是生怕蕭言看不出什麼嗎?還是說蕭言已經知道真相了?
電光石火間思緒在飛速地流轉,沈希的額前冒出冷汗,連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停住腳步,強作鎮定道:“有勞中使。”
雪顏蒼白,透著幾分柔弱,該是叫人生憐的,可沈希眼底的倔強卻從未消失過,哪怕是折腰摧眉,亦不會軟下半分傲骨。
該說不愧是皇帝一手養出來的人。
常鶴眉梢微動,他含著淡笑說道:“沈姑娘不必多禮。”
他的聲音略顯尖細,壓低了聲也較尋常男子更亮一些。
待到那紫衣的背影徹底消失後,沈希才回過頭看向蕭言,她抿了抿唇,輕吐出兩個字:“表哥。”
她抬起眼眸,拉住了蕭言的衣袖,
沈希看向他的眼睛,問道:“方才……常中使和你說什麼了嗎?”
蕭言的神情不似是知道了什麼,剛剛瞧見蕭渡玄時他眼裡還含著感激,但她的心底仍是忐忑,不安的情緒不停地瀰漫著,恍若深冬時節的大霧。
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