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能仰仗的一切關系,也將會化作烏有。
從此沈希不再是矜貴端莊、被人豔羨的越國公長女,只會是一個出身低微、受人輕賤的平凡女郎。
沒有門第支撐,沒有家族保護,沒有聲名照應。
僅僅能夠依附著皇帝。
想到那種可能,她的掌心盡是冷汗,可容色卻愈加沉靜了。
“我知道的,陛下。”沈希攥緊手指,輕聲說道。
蕭渡玄眸光微沉,但他也沒再說什麼,將她送上車駕後,他便回身進了明光殿。
所以蕭渡玄沒有瞧見,他轉身的那一瞬間,沈希臉上的笑容就褪盡了。
她咬緊下唇,重重地將車簾給拉上了。
*
天氣越來越熱,蕭言的傷處也好得越來越快。
四月初的時候,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回門的事也要提上議程。
臨到回門的前一天,沈希才垂著頭說予蕭渡玄。
近來每過兩三日他都要她過來一趟,她本來開始操持王府的事務就有些勞累,還要常常入宮,更加辛苦。
但因來回都有近衛陪同、轎輦候著,沈希也尋不到藉口推拒。
她過去也不幹什麼事,大多數時候就是陪他用膳、看文書,有一次她困得睡著了,他也沒說什麼。
蕭渡玄這段時日對她很溫柔,似是想透過溫水慢煮的方式,讓她漸漸地軟下心絃。
來自帝王的溫柔攻勢是恐怖的。
如果沈希十四五歲,她定然完全淪陷了,好在她現今已經是個能夠獨當一面的成熟女郎了。
蕭渡玄執著硃筆,沒有抬頭:“這個門是一定要回的嗎?”
她大抵是第一個在姦夫面前問詢回門之事的女郎。
更麻煩的是,這事還必須得了他的首肯才能做。
強烈的煩躁讓她露不出笑顏,也說不出來好聽的話。
沈希如小孩子罰站似的,垂眸站在他的跟前:“這是舊時就有的儀禮,陛下……”
蕭渡玄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好好說話,小希。”
都說新帝寬容隨性,但他真的很愛跟她計較,連這言辭的小小詭計都不讓她用。
“陛下,許久之前我就該回門了,”沈希有些洩氣地說道,“如果再不回門的話,我就要遭人恥笑了,而且都跟我父親那邊說好了,明天就要過去。”
回門其實並不是什麼要緊事,不過是成婚禮節的一部分罷了。
現今跟他說其實已經晚了,她其實是擔憂蕭渡玄私心作祟不允她回門,才一直拖著不敢告訴他。
沈希沒有想到,蕭渡玄並沒有怎麼攔她。
他只提了一個條件:“可以,但你明天晚上要過來。”
沈希咬了咬牙關,應道:“好,陛下。”
蕭渡玄看她這生氣又不敢言說的模樣就想笑,他摟住沈希的腰,將她抱到了膝上。
他輕笑道:“你回門有什麼用呢?再過些天不還是要和離。”
蕭渡玄並沒有嘲諷的意思,但沈希卻覺得極是難受,她這些天拼命地尋找契機,甚至想到了張太妃。
她冒著被蕭渡玄發現的風險,不顧一切地給張太妃遞了封信箋。
但張太妃連沈希的信箋都沒有拆開,就原樣退了回來,只令侍從帶了句話,言說她年歲大了,近來潛心禮佛,不欲再與世相爭。
潛心禮佛?張太妃要真那般篤信,也就不會踩著一眾人的血爬上四妃之位了。
沈希心中躁鬱。
她賭氣地說道:“您要是不允就算了,明日無事,我上午就過來。”
蕭渡玄撫了撫她的朱唇,指節輕輕搗了進去,他低笑道:“允,小希回門是大事,朕怎麼能不允呢?”
沈希被迫含住他修長的手指,艱難地放鬆喉口。
這動作折辱的意味不重,但多少帶了點訓誡的意思。
等到沈希的眸中氤氳水汽的時候,蕭渡玄才將指節抽了出來。
他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紅腫的朱唇,聲音低柔:“明日本想帶你出去的,既然要回門,那便算了。”
他的神情和柔,但玄色的眸裡沒有絲毫暗光,只有幽深的冷意。
這些天來她都快被他寵壞了,連規矩也忘了。
沈希顫抖地直起身子,啞聲說道:“我錯了,陛下……”
她的喉嚨作痛,聲音也有些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