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活動了一下腕骨,然後接過侍從遞來的帕子,慢條斯理地將指節上的血跡擦淨。
侍從顫巍巍地說道:“陛下,您的傷處還沒好,這樣的事不如還是讓僕來做吧……”
蕭渡玄輕聲說道:“無妨。”
沈希刺進來的那一下太輕,而且她的腕骨又一直在顫抖,全然沒有留下什麼大的傷口。
但一想到她是真的想殺他,並且為之做了周密的打算,他的眼中就只餘下了冷戾的寒意。
蕭渡玄踏進宮室的時候,沈希已經甦醒的有些時候了。
她仰躺著望向承塵,眸底空洞黯然,沒有一縷細弱的微光。
她又沒有死成。
十年前府醫和醫官拼死將她從鬼門關拉了過來,十年後御醫再次妙手回春給她接續了命途。
有時候活著是比死更麻煩的事。
沈希清醒過來以後,她的身邊就沒有離開過人,明處暗處有無數的侍從在盯著她,唇中被塞了物什,身上也被下了藥,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之前她還覺得形勢艱難,十分絕望。
到了現今這地步,她才知道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光依然有些晦暗,但明顯是已經亮了起來。
沈希側過臉龐,忍不住地抬眸看了眼窗外,然下一刻蕭渡玄高挑的身影就將那道昏暗的光線也給遮住了。
他輕聲向御醫問道:“醒了?”
醫官緊張地低頭應道:“回稟陛下,沈、沈姑娘已經甦醒兩刻鐘了。”
沈希的眸子是睜著的,但是蕭渡玄不會來問她,也不會將她當做一個活生生的人來對待。
在他準允她開口之前,她甚至是不能言語的。
唇中的冷玉讓沈希沒有咬舌自盡的機會,也限制了她言辭的可能,不過蕭渡玄大抵也再沒有心情聽她巧言欺騙。
他又問了醫官幾句話,然後將人都屏退,坐到了她的床邊。
冷玉被取出以後,涎液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蕭渡玄的指骨被浸溼,但他的眉眼沒有不耐,他輕輕地搗弄了片刻沈希的咽喉,將她的唇舌都撥弄得紅腫起來,方才用帕子擦淨手指和她的臉龐。
這是純粹的對待器皿的方式。
哪怕明知這是懲誡,沈希仍然無法剋制地想要抗拒。
但蕭渡玄下一瞬就掌住了她的臉龐,他撫了撫她的眼尾,低聲說道:“清醒些了嗎?”
沈希下意識地別過臉去。
她現今比不著寸縷稍微好一點,身上好歹有一件可以遮體的寬袍,流蘇垂落在腿邊,烏黑的長髮也盡數披散了下來。
可輕微地掙動了一下,肩頭便裸露了出來。
大片的皎白肌膚如雪一般傾瀉,像羊脂玉似的發著光。
縱然如此,兩人之間依舊沒有旖旎。
沈希的眸子低垂,她的聲音很輕,像是一陣風似的柔弱:“清醒了,陛下。”
她看起來有多可憐無辜,她想做的事就有多陰狠毒辣。
蕭渡玄應當動怒的,但此刻佔據上風的卻是摧折的念頭,沈希是屬於他的,她憑什麼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背叛他?
可理智總還尚存一線。
他撫了撫她的眼尾,輕聲說道:“說吧,兵士是哪裡來的?”
“借來的。”沈希低下眸子,乖順地說道,“平王殿下給我的,我騙他說是有別用。”
緊張的情緒莫名地有些上不來。
或許是因為一絲希望也沒有了,此時她的心情很平和,甚至在腿根被蕭渡玄掌住的時候,也沒有生出什麼波瀾。
她已經再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蕭渡玄慢慢地審她:“有什麼別用?”
沈希的長睫顫了顫,輕聲說道:“殺人的別用。”
“陸仙芝先前辱我,”她語調很緩,“平王知道我恨她,我再三懇求,他最終答應借了支軍士給我,悄悄地將她除掉。”
不得不說,沈希的邏輯是嚴謹的。
先前陸仙芝剛好因為觸怒她,被關進了陸家在鄉下的莊子裡,就在盤龍山的附近,離此地並不遠,殺人以後一把火燒掉,是很快的毀屍滅跡方式。
再加上今夜他們一道同遊,剛好可以讓她擺脫被懷疑的可能。
方才被審訊的軍士亦是如此言辭,一口咬死是過來殺陸家四姑娘的。
可就是因為太嚴謹,所以顯得不對。
但此刻蕭渡玄偏偏沒法去深究,沈希墜馬後命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