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圍著的都是侍從,沈希很想同平王妃說些什麼。
但一轉身,平王妃的身影又不見了。
沈希只記得她的目光很哀傷,就彷彿有什麼很大的事要發生了,平王妃想要提醒沈希,卻又沒有辦法。
她驀地想起大婚前夕見到顧長風的那一次。
他那時一定是有話想要告訴她,可是她沒有發覺。
沈希的胸腔裡閃過陣陣的悸動,她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如魚貫般湧入的侍女就將她圍得更牢。
方才飲水時她的手抖了一下,僅僅是在外衣上染了少許,眾人便急忙帶她來更衣。
從頭到腳都給她更換了一套新的。
夏天的衣裙輕薄華美,綾羅綢緞閃爍著瑰麗的光芒,像是有粲然的星河在她的腰間綻開。
沈希並不知道宮裡為什麼有這麼多適合她尺寸穿的衣裙。
她也不知道宮人們為何會很喜歡給她來回地更衣,她們會反覆地誇讚她的美麗,像對待一隻美麗的蝴蝶似的簇擁著她。
那是和蕭渡玄很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眼神。
沈希並不想為之滿足,但她的唇邊卻忍不住地露出了笑容。
過分的緊繃與過分的放鬆,都會讓人有如夢如幻般的感觸。
從梁國公府離開後,沈希感覺她快要完全醉過去了。
她沒有喝很多的酒,卻連手腳都是軟的。
當鑾駕停在明光殿前時,沈希下意識地攀上了蕭渡玄的脖頸,她的眼神迷離,纖細的手臂從袖中露出,腕間是層疊的紅痕,瑩潤著旖旎的柔光。
蕭渡玄微頓了片刻,然後輕笑著將她抱了起來。
沈希有些睏倦,她闔上眼眸,下頜抵在蕭渡玄的肩窩,昏昏地快要睡過去。
蕭渡玄託著她臀根的軟肉,將她更深地往懷裡抱了抱。
兩個人的動作都自然而親暱,就彷彿早已如此多時。
沈希沒有察覺到異常,她甚至低低地哼了一聲,聲音細弱地說道:“腰疼……”
蕭渡玄輕輕地將她抱到了軟椅上,他的身影移開後,光線驟然亮了起來,那數道震驚、駭然、難以置信的目光也就是這樣同時落到了她的身上。
沈希倏然就清醒了過來。
她穿著華美的衣裙,卻在此刻覺得自己像極了不著寸縷。
平王、平王妃、沈慶臣、陸仙芝……還有她的丈夫蕭言。
被他們的視線聚焦過來的時候,沈希的腦中陡地一陣空白,她的朱唇微微張開,但過了許久也沒有想到要說什麼。
與蕭言對上視線後,她的眼前更是不住地發黑。
他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眼中盡是震駭,像是怎麼也不能相信眼前的事。
平王等人亦極是驚愕,他們的目光並不尖銳,卻將沈希的心魂都刺了個通透。
蕭渡玄輕聲說道:“朕從來沒有強迫過沈姑娘,便是兩年前,亦是她主動飲下藥上了朕的床榻。”
他說完以後,陸仙芝很快地接上了話。
最難堪的過往就這樣被輕易地剖開,坦露給最親近的人看。
說出來的是話,可滴下來的卻是血。
沈希恍惚地喘著氣,有一雙冰冷的手緊緊地攥著她的心臟,劇烈的痛楚讓她連喘氣都變得困難起來。
她急切地想要為自己解釋些什麼。
沈希張開唇,但喉間卻像被扼住了一樣,讓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背叛了蕭渡玄那麼多次,都沒有什麼深的感觸,可這一次被欺騙的人成了自己,她才知道這是什麼滋味。
蕭渡玄的聲音輕柔:“蕭言,你還覺得是朕強將沈姑娘囚禁起來了嗎?”
他的神情並不倨傲,但那言語之間盡是高高在上的意蘊。
蕭言的唇顫抖著,他搖了搖頭,身軀也卑微地折了下來,羞愧地向蕭渡玄說道:“是……是臣識人不清,愧對於您。”
某個瞬間,沈希聽到了琉璃破碎的聲音。
但她什麼也做不了。
“好了,既然人都在,那就將和離的文書也籤一下吧。”蕭渡玄輕聲說道,“免得日後起爭執了又來尋朕。”
和離。和離。
沈希終於想明白了近日來一直在潛意識中瘋狂漫湧的這件事。
她不要和離。這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如果和離了,她就再也不會快樂了。
她會永遠地陷進深淵裡無法解脫,再也沒法被溫暖的日光照耀到。
沈希不顧一切地奔向前,她握住蕭言的手,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夫君,你不能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