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渡玄讓沈慶臣再擔重任,哪裡是為了她?只怕是尋不到更合適的人選罷了。
而且沈慶臣位子坐得越高,以後清算的時候也就更簡單。
他畢竟是叛出過一回的人,最重要的根基已經沒有了,日後若是有人發難,很容易就會出事。
將沈慶臣捧得越高,他日後只會死得越慘。
連蕭言貴為平王世子,都會因為放走前朝廢太子被逼到那種程度。
更何況沈慶臣是個明明白白的叛臣。
蕭渡玄雖然從來沒有說過,但沈希也能意識到,他不喜歡沈慶臣。
她扶著額頭,心裡煩亂得不成樣子。
蕭渡玄哪裡會為她低頭呢?那不過是一種另類的引誘和逼迫罷了,套了層溫柔的外衣,但底色是沒有半分改變的。
侍女來叩門的時候,沈希才發覺已經到了用晚膳的時候。
她想了片刻,想起今天晚上要和沈家的宗親一起用膳,雖然是家宴,但也不能耽擱太久。
一忙起來,那些紛雜思緒又暫時退了回去。
*
沈希過去的時候,人已經到得七七八八了。
沈宣認真地盯著瓷瓶裡的花枝在看,神情極是專注。
沈慶臣在和馮氏聊著些什麼,姑母們說著閒話,族姐們則在嘰嘰喳喳地講新出的話本。
眾人原本各做各的,但見她過來,都紛紛瞧了過來。
沈希歉然地笑了一下:“沈希來遲了。”
她的身姿娉婷嫋娜,一身淺色的衣裙將腰身勾勒分明,更顯窈窕,如若暗夜裡的濃麗花朵。
“阿姐,你好點了沒?”沈宣抬起頭問道,“我都過去好幾回了,侍女說你一直在睡著。”
沈希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應道:“好多了。”
沒多久家宴便開始了。
宴席上難免又要提起今日馬球賽的事,沈希不太想理會,一直輕聲和身畔的族姐沈瑤在閒聊。
沈慶臣亦是皮笑肉不笑地應道:“是啊,陛下恩寵,是吾等的榮幸。”
有他在,話題總是能被帶過去的。
沈希輕笑著說道:“阿姐是要打算去江左嗎?”
“嗯,祖母生病了,想我回去看看她。”沈瑤說道,“等從行宮回去後,便要準備出發了。”
沈希小時候也很嚮往江左的風光。
她的祖籍是吳郡,卻還從來沒有到過老家。
之前蕭渡玄剛將她放回來的時候,沈希一直很想再離京一段,她輕聲說道:“那我提前祝阿姐一路順風了。”
沈瑤笑了一下,說道:“你有什麼想要的嗎?我到時候給你帶回來些。”
沈希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太湖的明珠可以嗎,阿姐?”
“當然可以,”沈瑤笑著說道,“我有個伯伯就是做這個的,到時候給你帶回來小半箱都不成問題。”
沈希眉眼微揚,說道:“那可真是多謝阿姐了。”
宴席過半後,長輩們還在談話,年輕的小輩們卻都已經玩開了。
行宮實在是太大了,沈希跟著沈宣並幾個族親去溪邊玩,繞著繞著就迷了方向。
她疑惑地看向沈宣,問道:“你不是說你知道方向嗎?”
“沒有走錯呀,咱們就是從這個方向過來的。”沈宣堅定地說道,“阿姐,你別不相信,咱們再往前走一段,定然能找到路。”
他說得信誓旦旦。
沈希揚了揚眉,行宮雖然大,但到底是在郊野,巡視的侍衛也多。
而且他們這麼多人,總不會真的迷途。
沈希其實沒什麼擔心的,她瞧著遠處明滅的光影,倏然又來了興致。
她拍了拍沈宣的肩膀,驚喜地說道:“你看,那是不是螢火蟲?”
聞言幾個族親也亮了眼睛,快步跟了過來,高興地說道:“好像還真是,快點!咱們過去看看吧。”
沈希提著羅裙,笑顏燦爛:“咱們運氣還真不錯。”
但眾人近前的時候,才發覺螢火蟲是藏在了洞窟裡,隔著一小段距離,橫亙著的是支離破碎的暗河。
星星點點的光亮明麗,幽微閃爍,照亮了暗處的花朵,映出一片月光般的皎白。
便是他們這群世家子也鮮少見到如此風光。
沈希屏住呼吸,看向那月光般的新花,被那溫柔的顏色奪去了目光,但也就是那個失神的瞬間,讓她沒有留意到腳下,倏然墜落到了地下的大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