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將手搭在眼前,竭力保持神智,不去看向蕭渡玄。
但別說神智,就是連吐息的節奏也全然亂了,她連怎樣呼吸都快要忘記,踝骨瘋狂地顫抖著,足尖也繃得緊緊的。
足腕上的鎖鏈在混亂中被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精巧的銀鐲。
內裡中空,有小鈴鐺在輕輕地晃著,聲聲脆響,有道不盡的旖旎。
沈希嗓音發顫,喚了一聲:“陛下!”
蕭渡玄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說道:“往後該喚夫君了,小希。”
沈希不敢喚。
她昨夜喚過一次,那後果比意外喚出“皇叔”還要更為恐怖。
沈希咬著下唇,搖著頭想要爬開,但下一瞬就被蕭渡玄扣住腳踝拖了回來。
哭腔再度破碎。
夜色是那樣的深沉,然而這還僅僅是開了一個頭。
沈希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抵抗不住,喚出的夫君,她只知道蕭渡玄在那之後並沒有停止絲毫的掠奪。
她哭得眼眸紅腫,直到天邊都泛起魚肚白時,才被蕭渡玄抱去沐浴。
但這一晚,徹夜未眠的遠不止她一個人。
*
沈宣回到越國公府經久後,人都還是懵然的。
他的姐姐才剛剛和離沒有多久,竟就再嫁給了皇帝——這整個天下的主人。
明明兩個月前,她還要喚蕭渡玄皇叔的。
這是多麼荒唐的事。
先帝聯合外戚陸家將沈家往死裡逼的事還在昨天,可一轉眼,他們沈家竟就成了外戚。
蕭渡玄的恩賜多得近乎恐怖,父親拜相的詔書也就那樣下來了。
沈宣剛剛從雲中回來的時候,還有人擔憂皇帝會不會清算沈家,那時府中連大的宴席都不敢辦,可如今沈家的聲勢繁盛得叫人畏懼。
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所有人都在笑,都高興得不成樣子,連旁支的宗親都是滿臉的喜色。
唯有父親沈慶臣的眼底始終含著冰冷。
到底是為什麼?
沈宣反反覆覆地想著,卻最終也沒有突破那最後一層迷障,他只清楚地知道,往後他都不能再和姐姐一道出遊了。
做皇后的,甚至連三朝回門的機會都沒有。
沈宣心底控制不住地泛起鬱氣,他沒有忍住還是牽了馬在深夜離了府。
他一路疾馳,獨自來到明月樓。
夜色深重,明月樓卻依舊燈火通明。
大堂的暗處,武寧侯顧長風和平王世子蕭言難得和平相處,但兩人都喝得酊酩大醉,眼淚流了滿臉,再沒有往昔的持重。
當兩人投來懷有遺恨的視線時,沈宣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他端著酒碗,手臂不斷地顫抖著,眼淚也倏地掉了下來。
被遮掩多日的真相是那般的明顯,可他卻竟一直都沒有看清楚。
沈宣的眼睛通紅,心悸感越來越重,讓他快要喘不過氣,瓷碗落在腳邊,摔成一瓣一瓣的碎片。
沈慶臣同樣也是徹夜未眠。
他來回地翻看著弟弟沈霜天的遺筆。
上京百年來都沒有幾個如沈霜天這樣才華橫溢的人,他雖桀驁不馴,不循禮法,但那風骨也無人能比。
直到他死後多時,市井仍還處處有人傳唱他的詩詞。
現在沈霜天的聲名更上一層樓。
年輕計程車子都極嚮往他,踏青時都要向他的墳墓邊獻上一束花。
沈慶臣毫不懷疑,等到百年之後便是稚童也要誦讀沈霜天的詩篇。
沈慶臣一生懷才不遇,還受人譖誣,他或許在黃泉之下都不會想到,是那個僅僅教過數月詩詞的小侄女為他正名,將他從泥沼帶回到雲端裡。
沈希生來就帶著幾分冷情。
沈慶臣甚至聽蕭渡玄說過她薄情,可他們誰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重情誼。
沈霜天身死後,留下無數書稿,連門生故吏都無暇去幫他整理,後來沈慶臣叛逃,更沒有人敢跟他扯上關係。
是沈希將這些詩稿收攏好,一字一句地重新校訂。
那時候她在燕地,病得都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