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覺得現在還太早了,”常鶴低聲說道,“不想要這個孩子,”
“陛下也問過御醫了,但娘娘體質特殊,如果強將孩子拿掉,可能會有危險。”他神色凝重地說道,“所以陛下才請您過來,想問問您的意見。”
常鶴的每一句話,都讓沈慶臣十分難以理解。
他緊握住沈希的手,啞聲問道:“會有多危險?”
蕭渡玄坐在太師椅上,聞言他的神情微頓,心底有一種很難言說的感觸生了出來。
他倏然明白沈希為什麼更信賴沈慶臣了。
沈慶臣並不是個好父親,他年輕時風流無度,又不管顧家事,放任繼室胡作非為,也不關心子女。
可是他會尊重沈希的意見。
在聽到常鶴的話後,沈慶臣的第一想法是如何能滿足沈希的願望。
沈慶臣的份量在沈希的心中更重,不是因為他在她的成長過程中投入了多少,而是他是全心全意為沈希著想的。
他不會打著為沈希好的名號,去控制她,去讓她做合自己心意的事。
所以哪怕蕭渡玄是沈希的親生父親,沈慶臣才是沈希的養父。
他亦是很有可能比不過沈慶臣的。
“跟難產一樣,”蕭渡玄的聲音沙啞,“可能會大出血而死。”
他玄色的眼眸裡沒有什麼光亮,晦暗得像是一潭深淵,但那和往日的冷淡漠然又是不一樣的情緒。
沈慶臣咬緊了牙關。
他年輕時風流,知曉女子生產的不易。
但他的妻妾都沒有在這個上面出過事,所以沈慶臣也沒有了解過多。
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女兒竟然會遇到這種事。
那個瞬間,沈慶臣也有些崩潰。
蕭渡玄看向沈慶臣,兩個男人懷著類似的情緒,但在這一刻都沉默了下來。
他是很想要個儲君。
但比起儲君,沒有什麼事比沈希身體和心理上的康健更重要。
蕭渡玄之前就想過,如果沈希沒法有身孕的話,到時候從宗室裡過繼來一個孩子就是了。
他比沈希自己都害怕她會出事。
但即便是蕭渡玄也沒有料想到,沈希的體質竟然會這樣特殊。
*
蕭渡玄只給沈希餵了一點安神的藥,沒有多時,她便甦醒了過來。
當聽到父親的聲音時,她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驀地平緩了少許。
接著就是兩人之間激烈的對話。
沈希想要按捺住情緒,眼淚卻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她剛一開始哭,蕭渡玄便錯開沈慶臣,將她給扶抱了起來。
“別怕,小希。”他像抱孩子似的,將沈希抱在了膝上。
蕭渡玄一邊為沈希拭去淚水,一邊聲音低柔地說道:“你瞧是誰過來了。”
沈慶臣滿眼都是關切,他看向沈希,急聲問道:“現在好些了嗎,小希?”
御醫們見沈希甦醒,也立刻走了過來。
皇后有孕,這是一等一的大事,宮裡上一回有類似的事是二十年前樂平公主降世。
先帝老去後便沒什麼子嗣,蕭渡玄又不近女色,因之這批年輕的醫官裡也少有接觸過此類事的人,所以眾人都極為緊張。
蕭渡玄甚至讓已經致仕的前任醫正、院使也全都連夜入宮。
沈希低著眸子,聲音低弱:“好些了。”
這樣籠統的話是不能讓人信服的。
診脈的過程頭一回如此繁瑣。
沈希靠在蕭渡玄的肩頭,手腕搭在脈枕上,露出的那截腕骨蒼白得近乎透明,伶仃纖細,瘦弱得經不住一握。
小睡了片刻後,她的情緒平和了許多。
但沈希的神情還是懨懨的,沒有太多的生氣,更像是一尊美麗的瓷像。
診過脈後,御醫便開了方子,藥童緊忙就前去煎藥。
無論孩子是留還是不留,都至少要將胎給安住。
沈希的身子弱,經不得折騰,這也是近來蕭渡玄為什麼不敢碰她的緣故。
可沒想到意外還是發生了。
他輕輕地攬住沈希,輕聲說道:“若是累的話,就再睡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