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渡玄輕攬著沈希,他的呼吸微頓,碰她的時候連少許的力都不敢再多用了。
她還在睡夢中,迷茫地睜開了眼眸。
沈希靠在蕭渡玄的肩頭,她抬起手輕輕地打了個哈欠,帶著鼻音問道:“什麼時候了?你一夜都沒睡嗎?”
他的眼泛著紅,眸底也盡是血絲。
蕭渡玄不想讓沈希擔憂,下意識地說道:“沒有,小希,不過是剛剛下朝會而已。”
她也沒有多問,低聲說道:“嗯。”
陽光實在是太好了,之前下雨很頻繁,現下天又晴朗起來,僅僅是看著,就叫人舒心許多。
沈希抬起眼眸,也不忌諱日光刺烈,直直地就看了過去。
眼睛有些發疼的時候,她才移開視線。
蕭渡玄陪著沈希用了早膳,在知悉皇后有孕後,膳房在膳食上安排得更加仔細,連擺盤都比往日更為精緻。
但她胃口還是不好,沒有用多少就將放下了玉筷。
蕭渡玄很想多在沈希身邊待片刻,可這兩日的公務實在繁忙。
陪她用完膳後,他便又要離開。
“待會兒醫官會過來,”蕭渡玄輕聲說道,“你母親也過來了,如果你還想讓誰過來,直接和郎官說一聲就行。”
他繼續說道:“不想要孩子也沒關系,小希。”
“如果你不想要,”蕭渡玄看向沈希,“那我們就不要了。”
他的眸光很溫和,彷彿又變回了舊日的那位太子殿下。
沈希很敏感。
她能聽出這不是姑息綏靖的意思,蕭渡玄是真的要將決定權交給她了。
沈希垂下眸子,輕輕地“嗯”了一聲。
蕭渡玄最後又抱了抱沈希,剋制地說道:“我還有些事,先過去了。”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
沈希卻驀地想到,蕭渡玄的身形雖然高挑,但在及冠之前卻有些瘦削。
他常年多病,容色也比常人更蒼白些,被冷風吹起衣袖的時候,飄然的像是仙人。
他是帝國最尊貴的儲君,卻也不過是一個年壽難永的病人罷了。
可就是那樣的蕭渡玄,撐起了東宮。
也撐起了沈希的整個世界。
二十歲時蕭渡玄病危,連他病得快死的時候,他都還笑著安慰她,並在暗裡為她做了周全的安排,養女的身份是他給她留下的一條後路。
母親馮氏亦是他精心挑選後定下的人。
為什麼蕭渡玄那樣重視儀禮,為什麼他那樣重視實用,連讀書都不喜歡更富有浪漫意味的詩文?
沈希其實一直都是有答案的。
因為他受了太多的視線,整個朝野都在看著他。
天下人盼望多時的儲君是個打孃胎裡就帶著病的病人。
這是何等的荒謬,何等的難以置信,恐怕連先帝和陸太后都生出過放棄的念頭。
蕭渡玄自小承受的是沈希無法想象的壓力,但他從來都不言說,也不會流露出分毫情緒。
他帶給沈希的是純粹的護佑。
儘管這份護佑過分的強勢,但他對她的每一份關愛也都是做不得假的。
蕭渡玄為什麼不會愛,為什麼不懂愛。
沈希也是明白的。
因為在他的生命裡,也從來沒有一個人好好地愛過他。
蕭渡玄沒有得到過,所以他也不會,他也不懂。
沈希低下眼眸,當手背被濡溼的時候,她才發覺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
蕭渡玄再次回來的時候是正午,沈希剛剛送走馮氏,她緩步地往內殿走。
她才有孕不久,連懷都沒有顯,但蕭渡玄卻立刻就將她給抱了起來,沈希驚呼一聲,低眸時才發覺是他。
他容色尚能保持平靜,心底的情緒卻起伏極大。
從清徽殿出來後,侍從便同蕭渡玄言說,沈希願意留下這個孩子了,那一刻他的心裡像是有新花盛放。
日光高耀,有熾熱的光芒落在了他的心底。
從未有過的熱意席捲了整個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