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更少了。
若非扶歡忽然出現在她面前,她當真要以為是這宮裡出了什麼事。
扶歡見著趙臨鳶,屈膝行了個禮,“公主。”
趙臨鳶笑一笑,並不說話。
扶歡便退了下去。
其實,大相朝的女官地位不算得低,何必向一個昭雲國的公主行如此大禮呢?扶歡既然行了這個禮,便當知她所拜之人乃是相朝的蕭王妃,而不僅是昭雲國的公主。
可扶歡一直將趙臨鳶喚作“公主”,已經很久了。
從趙臨鳶初到相朝,初到西椋宮,一直到她征戰歸來,一直到她嫁入承歡宮,扶歡從來只喚她“公主”,而不是“王妃”。
直到今日,扶歡依舊這麼喚著,趙臨鳶早有所覺,倒也從未提醒過隻言片語。
趙臨鳶轉身,望著扶歡走遠的背影,心中想著,到了該“提醒”的時候,她自然便會開口的。
到了那個時候,承歡宮的天,可就不是今日這個顏色,吹進來的風,也不再是眼下這般溫度了。
趙臨鳶一個人走在庭院中,又漫無目的地走去了殿前,忽然想起褚瑟出宮辦事已有幾日,現下也該回來了。
想到褚瑟,趙臨鳶的嘴角勾了勾,拎了裙襬便走,這會兒心中倒有了確定的方向和去處。
可她的步子還未邁出幾步,便又被一個躬著身子的身形給擋了下來。
肖佐躬膝垂首道:“蕭王妃。”
這個大禮,行的可是滿滿當當的。
趙臨鳶見到他總會想起她初到相朝的那一日,便是這位小臣和她說了第一句話。
——“臣下乃東宮供奉官,與我朝三殿下在此,迎接公主。”
可惜,東宮依舊在,褚蕭卻非太子了。
卻不知當初這位仗著東宮之勢欺凌三殿下褚瑟,並給了“未來太子妃”趙臨鳶幾分顏色看的供奉官,今日怎麼把姿態放得如此低了?
趙臨鳶忽然又有了些想嚇死對方的興致,便笑著說:“本王妃從前見著肖大人,您是騎在馬背上,三殿下跪在馬背下,那會兒啊,本王妃想看殿下一眼還需要低頭,想瞧大人一眼還需要仰頭,真是怪累人的,可沒今日這般舒坦。”
“……!”肖佐果然被嚇得一下跪倒在地,頭低得不能再低了,“是小臣當初眼拙,王妃恕罪!”
“你眼拙?”趙臨鳶的笑窩加深,“這整個東宮啊,怕是再沒有任何人能比肖大人更為雙目清明瞭,否則太子入獄,肖大人怎麼像個沒事人一般出現在我承歡宮溜達了?”
“小人……小人……”小人了個半天也沒小人出個所以然來。
趙臨鳶不說話,垂眼,靜默看著他的頭頂。
肖佐慎得慌,嘴角一邊顫抖,一邊不動聲色地抬眼瞧了瞧趙臨鳶,竟瞧見她笑意盈盈地望著自己,似乎並沒有清算舊賬之心,更沒有興師問罪之意。
這位“小人”這才將意識到,這個趙臨鳶又在逗他嚇他了。
於是肖佐換上了一副諂媚之態,討好般又喚了一聲:“王妃……”
心中:求你放過我吧。
趙臨鳶笑了笑,點點頭,示意他起身。
她就喜歡聰明人,一個眼神一句話,便能知曉對方心思的聰明人。
肖佐便是這樣的人,雖然討厭,可是他聰明。
“嚇”了這個聰明人好一會兒,趙臨鳶方言歸正傳:“肖大人如今可算正式入了承歡宮當值?”
肖佐神秘道:“王妃誤會了,小人如今是在南霄宮當值。”
“哦,原來如此啊。”趙臨鳶也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道:“那不知肖大人可是還如當初那般心有明主?”
肖佐便奉承起了他心中“明主”的夫人,連忙道:“是是是……”
趙臨鳶點了點頭,十分滿意,又望了望四周承歡宮的景,調笑他道:“既然是南霄宮的人,卻在我承歡宮溜達得這麼自在,肖大人,你從來便是想去哪溜達便去哪溜達,本事不小嘛。”
“王妃說笑了,小人哪來的本事。”肖佐一隻手捂住半邊嘴,悄悄說:“從來都是蕭王本事通天,這才為小人開了通天的道。”
“哦?”趙臨鳶湊近他,“那肖大人當初何以選了這條道,何以選了這個主?”
肖佐的眼神飄了飄,自通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
趙臨鳶像逗小狗一般,笑問:“你也算賢臣啊?”
肖佐繼續逗主子笑,“是是是……”
趙臨鳶的笑意果然加深了,可笑著笑著,她的眼角竟在不經意間瞥見了幾個身形,正神神秘秘地往正殿行去,為首之人竟有幾分熟悉。
肖佐不動聲色地擋了擋王妃的視線,趙臨鳶便不動聲色地假意不知,繼續陪他笑。
直到這一刻,趙臨鳶終於發現,今日的承歡宮與往日相比有哪些不同了。
原來是有“貴客”到,而她反倒成了被防著的那個人。
趙臨鳶面上依舊掛著笑,一雙洞悉的目光在肖佐的身上來回挪動,心中滿意:真是不錯,替主子打起掩護來,竟這般熟門熟路了。
趙臨鳶腦中又飄過了將才她看到的那個身形……如果她看得沒錯,那人便是褚離歌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