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臨鳶便將匣子徹底放入了他手中,“殿下只問我匣中為何物,而非親自開啟來看,想來對鳶兒是比將才多了幾分信任。匣中便是鳶兒承諾交還於殿下的,你與我二哥趙雲私通的罪證。”
褚離歌看向趙臨鳶,想要看清她那雙看似明澈的鳳眸裡藏著的詭計,奈何只看到了她始終掛在面上的淺淺笑意。
說不清為何,他的心竟更慌了,“趙臨鳶啊趙臨鳶,你昨日才入了我南霄宮當了個假好人,今日便在本王面前裝成了個真好人,別以為本王不知你那鬼心思,若無益處,你豈會將這些罪證如此輕易便交予本王?說,你究竟想幹什麼?!”
趙臨鳶笑著嘆氣,“殿下啊,鳶兒給你送禮是好意,可你這般不識好歹,我還當真不知這最後一份登門禮送得應不應該了。”
褚離歌連忙說:“少廢話,你還有什麼東西只管拿出來!”
趙臨鳶的笑忽然變得詭異了,“這最後一份禮,殿下不是已經收下了嗎?”
褚離歌皺了皺眉,“你說什麼?”
趙臨鳶忽然走近了褚離歌,仰起頭來與他對視,將才脖子上被他掐出的紅痕正好映入了他的眼眸中,換得褚離歌一愣,有不好的預感。
趙臨鳶道:“昨日我正兒八經去了翊王殿下的南霄宮,與翊王妃閒話家常了幾句,南霄宮上下皆瞧見我與翊王妃相處甚歡。可今日殿下入了我承歡宮,先是揚言要見蕭王殿下,再是出手傷了我趙臨鳶,這承歡宮上下可都瞧見了,那麼日後我們三殿下若是與翊王殿下鬧出了什麼不歡快之事……”
“……你!”話說到了在這個份上,褚離歌終於反應出了因果來,於是,他那將才掐過趙臨鳶脖子的手指節被他自己捏出了聲響,“趙臨鳶啊趙臨鳶,原來你費盡了周折查我母妃,堂而皇之地入我南霄宮與我妻說予此事,便是為了將本王引來你這承歡宮生事,好讓本王落個容不下三皇弟的汙名,你這是在為三皇弟鋪日後的路啊……”
趙臨鳶笑了笑,不否認,便算作是承認了,“貴妃娘娘是庶出之身又如何,就算鳶兒當真呈上了此份罪證,換來的也不過是娘娘一死。娘娘已然封后無望,對蕭王殿下構不成任何威脅,而我也與娘娘無冤無仇,我取她的性命做什麼?可如今你翊王殿下眼裡容不下蕭王,還是個性情莽撞之人,甚至在承歡宮對本王妃大打出手,此種種傳了出去,便是另一碼事了。到那時候,殿下你猜,陛下tຊ會如何看待南霄宮呢?”
說到這裡,她的唇湊近了褚離歌的耳,悄聲再道:“殿下,這便是鳶兒送你的,第三份登門禮。”
褚離歌一把推開趙臨鳶,“賤人!”
趙臨鳶將這惡毒的兩個字聽得很清楚,甚至從中聽出了他恨不得掐死自己的怒意。
可是她並不生氣,只想到了此人對扶歡是何等的痴心溫柔,對張晚河又是何等的溫和尊重,就連當日待自己,多少也算是知禮的。
可偏偏今日,他卻對自己既動了口又動了手,氣急敗壞到了如此地步,想來也只有一個因由,便是她的這個法子當真奏效了。
這樣的結果,她心中自然是滿意的。
可褚離歌自然不滿意,只好忍著氣道:“趙臨鳶,本王今日不殺你,不代表當真便放過了你。本王從不屑動女人,奈何禮尚往來你不要,非要自己上趕著找死,動心思動到了本王與本王母妃的頭上,那就別怪本王對你不客氣。你今日為了褚瑟那個窩囊廢如此與我南霄宮為敵,他日待本王收拾了褚瑟,必然也不會輕饒了你!”
此話言罷,褚離歌轉身出了殿門,抬腳邁過門沿時,恰與低著頭奔入的肖佐擦肩,他的腳步停了停,隨即冷哼一聲,向身後釋放逼人的寒氣,嚇得肖佐也停了步,兩腿一軟,膝蓋便砸在了地上。
待得褚離歌走遠,肖佐才一個大喘氣爬到了趙臨鳶身邊。
“王王王……王妃娘娘,您沒事吧?那天殺的翊王殿下可有將您如何?”
趙臨鳶睥睨此人,冷聲道:“恐怕那翊王殿下是把肖大人如何了吧?你給我起來!”
被趙臨鳶一吼,肖佐的膝蓋立刻硬了不少,一下站了起來,“娘娘,小臣在。”
趙臨鳶碰了碰自己脖頸上那被褚離歌掐出的紅痕,略腫脹略辛辣,但算不上大礙,她便便繼續喝起了茶,一邊悠聲說道:“肖大人此前在東宮、南霄宮與承歡宮皆有行走,想必與大人走得近的小友不少,今日一事,肖大人可知如何去做?”
肖佐連忙應聲,“是是是……小臣定將翊王殿下今日到訪承歡宮,是如何為難了王妃娘娘一事,傳得各宮上下人人心知。”
趙臨鳶偏就喜歡他這一點就通的機靈樣,“你啊,人雖然長得寒磣了些,但這腦子和嘴一樣討喜,難怪能將三殿下的心抓得牢牢的。”
肖佐聽著高興,說起奉承的話來又漂亮了幾分,“王妃娘娘這是什麼話,比起殿下的心,小臣更想抓牢了娘娘的心。”
“……噗呲。”聽了這話,正在喝茶的趙臨鳶被嗆了個徹底,見到褚離歌時那渾身粘膩的不適感,在肖佐這處總算是緩和了過來。
“三殿下人呢?”茶喝得差不多了,趙臨鳶便想起了此事。
“殿下得了陛下的傳召,這會該是在御書房呢。”肖佐一邊說著,一邊湊近趙臨鳶,悄聲道:“娘娘,小臣心中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臨鳶實在太清楚此人的秉性,他說不知,那便是當講,於是她故意說道:“那便不講。”
肖佐果然為難了,“可這不講,娘娘不得治小臣個欺上瞞下之罪?那小臣索性還是說了吧……”
趁著說話的勁兒,他離趙臨鳶又近了一些,聲音也更低了,“小臣今日盯著南霄宮,發現許久未見扶歡姑娘的蹤影,便派出了底下比小臣更小的小小臣去查探了一番,娘娘您猜怎麼著?嘿喲,這事兒小臣可連蕭王殿下那處都沒說啊,那扶歡姑娘,她她她……”
趙臨鳶不耐煩了,“她什麼她,你到底說不說?”
肖佐這才將嘴徹底湊近了趙臨鳶的耳,“扶歡姑娘,她竟去私會那杜卿恆杜將軍了!”
“……你說什麼?!”
聽到杜卿恆的名字,趙臨鳶徹底變了臉。
第71章 71.相見歡:兒臣與二皇兄不一樣。
褚離歌為宣貴妃一事與趙臨鳶對峙的那一日,褚瑟不在承歡宮中,因為他被昭明帝傳喚到了御書房。
昭明帝乃一國國君,置身朝堂風雲數十載,早已將臣子之間甚至皇子之間你來我往的爾虞我詐看得分明,就算手下人手段再高、隱藏再深,也不可能全然逃過他的眼。
從最開始的西椋宮走水一事、承歡宮遇刺一事、殆夷國戰場一事,到後來德妃陷害皇后一事、嶽姬遙中毒以致太子入獄一事,以及如今扶歡跟隨褚離歌一事、趙臨鳶多次出入南霄宮一事……種種傳入其耳,有牽扯皇后與太子的,有牽扯宣貴妃與翊王的,但似乎都不曾於褚瑟有不利的一面,豈會有如此巧合?
是他褚瑟當真光風霽月,不參與渾濁紛爭,還是另有一番心思隱在其中?
將所有事情抽絲剝繭捋了一番,昭明帝終於發現,褚瑟不似他從前以為的那般怯弱,亦察覺出了他在其中所做的手腳。
但他對此不置可否,並沒有要刨根問底,去追究他罪過的意思。畢竟,國之大小事何止千萬,若事事追究,他便也不是皇帝,而是管事了。因此,只要大方向上不出錯,那麼底下的人再怎麼折騰,他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
可如今他發現,折騰出這一件件大事的人竟然是他過去不曾入他眼的褚瑟,這倒讓他有些驚奇。
在昭明帝的眼中,心性純良無雜念從來就不是絕對的好,身為皇子,有謀略有手段、心狠手辣、殺伐決絕更應是他們該有的素質。
只可惜,昭明帝曾以為具備這樣素質的人會是褚蕭,畢竟他的這個兒子是如何利用嶽姬遙,又是如何利用皇后的,這些年來他嘴上不說,但一樁樁事都看在眼裡,懂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