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了一場大雨,雖然此刻天色早已放晴,但上山的路依然不太好走。
踏著有些泥濘的石階,葉知秋走進了墓園裡。
天氣冷,外加還不到清明,昨晚又下了雨,墓園裡一個人影都沒有。
只有風吹過枯草樹枝與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
連看園的老人都去歇了午覺。
葉知秋沒打擾他,推開小門走了進去。
墓園很大,而藍月的墓則在最裡面,走了好一會兒,葉知秋才終於在林立的墓碑群中找到她的墳墓位置。
其實是有點陌生的,葉知秋甚至不記得自己上一次來究竟是什麼時候。
大概是,知道那個月嫂已經去世時,他曾來這裡哭過一場。
後來,他自己也自顧不暇,連出門都倍感壓力後,就再沒來過了。
墓碑上覆了一層灰塵,即便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也沒有沖洗乾淨。
以至於,連藍月的照片看起來都有些斑駁。
葉知秋彎腰將那捧滿天星放在地上,隨後取下自己頸間的真絲圍巾,蹲下身來溫柔地擦拭墓碑。
很快,藍月的笑臉便在他面前清晰生動了起來。
“來看看您。”他微笑著與墓碑上的人對視。
“以前,我被人哄住了,認賊作母,”他輕聲說,“所以都沒怎麼來看過您,抱歉。”
風吹過來,沒了圍巾的脖頸變得冰涼,滿天星也在地上輕顫。
平時那麼怕冷,可這一刻,葉知秋卻像沒有感覺一般。
他抬起手來,輕柔地去碰觸墓碑上藍月帶笑的臉頰。
“連你喜歡什麼花都不知道,所以就買了滿天星。”葉知秋低聲,“如果你真的是天上的月亮的話,肯定也會喜歡很多很多星星陪伴在身邊吧?”
他抿了抿唇,眼圈微微泛起紅來,卻並沒有像上一世那樣掉下眼淚來。
空氣中重新變得安靜,有什麼東西被風吹了過來,是沒燒透的紙錢。
“下一次。”葉知秋垂眸,“我也會為您帶很多很多紙錢來。”
“媽媽,”他艱澀地叫,“如果您的離開真有別的原因,您放心,我會為您討回公道來。”
事實上,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對藍月說。
但最終能出口的,卻只有這麼幾句。
說完,他又在墓碑前安靜地站了片刻,才又彎腰和藍月道別。
如果說,上山時,葉知秋還頗有種近鄉情怯的彷徨感,可下山時,他的腳步卻無比堅定了起來,走的又快又穩。
已是正午十分,陽光格外燦爛,葉知秋邊走邊在心裡篩選著可靠的人選。
李少君和金寶寶自然是最可靠的,但一則,他們兩個年齡太小,容易意氣用事,知道後反而會鬧出事兒來。
二來,還有一個唐樂夾在中間。
金寶寶和李少君PASS。
隨後,他想到了藍樺。
但這麼多年,藍樺好不容易才放下這件事情,迴歸正常的生活,葉知秋不想他再扯進來,繼續寢食難安。
再就是章冕。
已經到了山腳下,葉知秋在自己車子前停下了腳步。
但云開的整個運作都在章冕手裡,他的工作早已超了負荷,更不用說,後面新動力的樣品過檢後,他的工作量可能還會成倍增長。
章冕也不行。
而且,死過一次的人本身戒心就很重。
公事上已經交給了章冕,私事上,他還是想要對他有所保留。
章冕也不行,那……
一時間,葉知秋只覺心頭一片惘然。
天空高遠,世界宏大,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竟然連個可靠的人都找不到。
世界在腳下蔓延,可他卻像被烏雲徹底籠罩住了一樣,陷在黑暗中看不清方向。
一片死寂中,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在幾乎無人經過的山腳小路上格外刺耳。
下意識地,葉知秋眼皮一跳。
他將電話掏出來,看到了螢幕上秦見鶴的名字。
像是陽光乍現,刺透了烏雲。
雖然極緩慢,但葉知秋面前還是重新變得明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