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那麼專注,直教陳澍不自覺地吸了吸鼻子,咬住下唇,沉默了一會,才有些磕巴地道:“不必謝的!都是我願意幫你的。只是你這喜、喜歡的人,我確實是不知道……”
“是麼?”雲慎又答,他還是瞧著陳澍,那目光太熱,輕易地便教她心虛地收了聲音,便聽見他道,“可我覺得我實在是太喜歡她了,好似一直在等著她來救我一般……”
陳澍嘴唇翕動,好半晌,才擠出一個“是嗎”,可雲慎卻根本不是在等著她的回應——
他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呼吸與她的交融,直到幾乎貼著她的唇。
“……我好像又有了心一樣。”雲慎呢喃著道,“我覺得‘我’是真的很喜歡她的,你覺得呢?”
“……你不會……”陳澍瞪大了眼睛,瞧著他,瞧見雲慎眼裡全是自己紅到熟透的臉頰,還有那漫天的紅符。
山風吹過,掛起一陣窸窸窣窣的紅雨,遮去了聲響,也遮去了她越來越急的心跳,她猛地回神,想甩甩頭,把這莫名酸澀的情緒甩掉,卻正好撞上了雲慎的唇角。
然後,就好像那些話本里最自然的故事一樣,雲慎張開嘴,摟著她的後背,深深地吻了進來。
這種感覺很奇怪,激起她心頭一陣漣漪,像是原本就屬於她的東西再度物歸原主,可那唇齒間的侵佔,那撩動津液的觸感,又麻痺著她,教她許久不曾緩過神來。
直到風下一次吹動,紅符撩動發梢,她才猛地反應過來,把雲慎推開。
這一下,她推得太急,手裡力道沒收,幾乎把他甩到那矮牆上。
“我、我……”陳澍還先一步委屈了起來,皺著臉道,“……你是不是記起來了!又在騙我呢!”
“……這就是中傷了。”雲慎靠著牆,吃力地穩住身形,苦笑一聲,道,“我記起來了什麼?都是我猜的。”
“……我哪裡有那麼好猜?”陳澍一擰眉,道。
“不是你好猜。”雲慎道,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看著陳澍,又不再言語了。
而陳澍,驀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那臉上的紅暈又漲了起來,她扭過頭,狀若無事地又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才道:
“……那你先回城去?我還以為你都記起來了呢。”
“——他當然還沒記起來!”
院外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語氣氣急敗壞,教人不禁轉頭去看,便見廉老頭一隻腳跨進後院,而方才的那位道長正追在後面。
相比這老頭的中氣十足,他身後那個不知道多少代的道長“徒孫”可謂是上氣不接下氣。
好不容易追上了,那廉老頭一揮手,他又只能忍氣吞聲地站在一側,聽著廉老頭道:“你這小倔驢,我話都沒說完,你們倆人便跑沒影了——”
“還能有什麼話麼?”陳澍一下來了勁,張口便頂嘴道,“劍都成這樣了!我還沒怪你延誤時間呢!”
“你這!好心當成驢肝肺!”那老頭怒斥,
“——我就是趕來要告訴你,這符法也是可以治好的!”
這下,陳澍眨眨眼,張著口,卻不說話了,肚子裡好不容易攢起一通與這老頭吵架的的措辭也一股腦全倒了。
原先靜觀的雲慎適時插嘴,道:“哦?老人家是有法子治好我這失憶?”
“好說得很。”廉老頭又狠狠瞪了陳澍一眼,上前來,扯出一張鬼畫符一樣的符,直把雲慎看得不自覺地一縮,他便又瞪了雲慎一眼,氣呼呼道,“你到底要不要治?!”
“治的。”雲慎笑道。
於是,便見那老頭把符紙往雲慎身上一貼,又是捻出個小火苗,往上一烤,再回身一瞧。
許是瞧見陳澍罕見地乖覺的樣子,心裡癢癢,他又招手,把陳澍喚來,道:
“還有一樁事。”
“這些事不都已經了了嗎?”陳澍狐疑道,“盜馬案,洩洪案,打山匪,還有比武招親,甚至劍也找著了,還能有什麼事?”
那老頭得意揚揚地“哼”了一聲,反問:“你忘了你自己怎麼下山的?”
陳澍一愣,繼而大驚。
“你那玉我既然收了,我也是發了善心,好心同你說一句。這回回來,我給你師父又傳了封口信,他這會應該在下山找你的路上了。”老頭道,又搖著腦袋,故作高深地晃了晃,道,“估摸著不過半刻鐘,應該就到了。”
“……你沒同他說別的吧!”陳澍忙問。
“說你不僅把師傳的玉給人了,還追著劍跑了整個淯南渝北,更是在平潮口結了個親?”老頭道,“沒漏下別的吧?”
“——完了完了!這下是真完了!”陳澍一聽一句話便拿一隻手抱頭,等聽完,早已是委委屈屈地蹲在地上,就差號啕大哭了,她本能地抬頭,看向雲慎,“你快想想辦法——”
“反正都做了這麼多了,也不妨再多做一樁。”雲慎道,不知不覺間,他眼裡已恢復了清明,笑著也蹲下來,光明正大地湊過來,悄聲問陳澍,“——你喜歡山下麼?”
陳澍從兩隻手中鑽出,瞪著圓眼睛去瞧雲慎。
“……喜歡。”
“那好。”雲慎道,捋捋她額間的碎髮,“那我們走吧。讓你師父追去,什麼時候追到了,什麼時候再由他來算這筆‘賬’!”
話音剛落,他便伸手,拉起陳澍來,衝著陳澍一點頭,然後,也不等陳澍答話,就這麼緊緊牽著她,轉身朝那萬丈懸崖躍去。
說時遲,那時快,連那廉老頭也來不及反應,便見二人縱身跳下,身影上一刻才消失在崖底山霧之中,下一刻,又從那濃霧中躥出。
已是陳澍踩著劍,歡喜地往那天邊最耀眼的一片山脈飛去了。
——
(日後)
何譽:你說小澍姑娘和雲慎往哪去了?
嚴驥:真的不騙你,她踩著雲慎往東邊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