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碗砸在地上, 摔成一瓣一瓣的碎片,同樣支離破碎的,還有少年剛剛燃起的希望。
“對、對不起。”加州清光不敢面對大和守安定,更不敢向審神者奢求什麼, 埋下腦袋蹲在地上撿拾地上的碎片。
大和守安定伸手, 想要安慰同伴, 望見滴落在瓷片上的滾滾晶瑩, 抖抖蒼白的嘴唇,嘆了口氣,支起瓷白的下顎, 端詳著太宰治, 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少年憶起前不久與太宰治的對話, 隱隱不寧的心緒被安撫下來。
太宰先生說過“至少現在, 為我而活下去。”那麼即便是逆天改命, 吃盡世間的苦, 也要努力活下去。
作為刀劍, 為主人死, 不難;為主人而生,他想試一試。
他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中走了那麼久, 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束光, 怎麼能夠輕易放手?打刀少年望著那背光的茶色身影, 不再彷徨。
打刀少年在審神者鼓勵的眼神中說:“太宰先生, 我想活下去。”
聲音不大, 卻異常堅定。
白蘭長久眯縫的雙眸在那一瞬間睜開, 他終於捨得用睥睨天下的正眼好好觀察這個病弱的少年。在此之前,他並未對太宰治以外的人產生額外的關注。少年的墨瞳深處,是幽谷的藍, 辨不出過多的情緒。
貪生懼死的是芸芸眾生,不畏生死的人他也見識過不少,但這麼一個面對死亡的宣告無動於衷的少年,用平靜、堅定的口吻說出自己想活下去是多麼的奇妙。
實在是太有趣了,有趣到他想看看少年如何在摸爬滾打中活下來。一如當初的彭格列。可哪怕是彭格列,他的身邊也有彩虹之子里包恩,有七位驚才絕豔的守護者,有反水的尤尼小正……
一直等待少年這句話的太宰治點點頭,許諾道:“你的願望,我聽見了。我會盡我所能,讓你活下去的。”如果大和守安定因為一句沒有求證的謠言而心灰意冷,太宰治便不打算繼續費盡心血、想方設法地讓他活下去。一心求死的人,並沒有拯救的必要。
這麼想未免太過無情,但這的確是太宰治的行為準則。如果他知道大和守安定想要活下去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他的一句話,會怎麼想就另說了。
年輕的審神者越過白蘭,扶起加州清光,意有所指地譴責道:“瞧,你把我的孩子們都嚇哭了呢。”
“抱歉抱歉。”
白蘭擺擺手,無辜的表情好像剛才殘忍宣佈大和守安定死期將至的人不是他一樣。他繞有興趣地問:“那麼太宰君打算如何救他呢?”
那一瞬間少年的舉動太過耀眼,竟一時間把主角忘了。可是哪怕再耀眼,他也只不過是廣袤無垠天空中一顆轉瞬即逝的流星罷了。
擁有大空般智慧的太宰君,你的天空是否能承載得起這顆將隕的明星呢?
“這正是我找你來的原因。”太宰治露出你是白痴嗎的神情。
白蘭聳聳肩,在虛空中盤腿而坐,“可是我並沒有改變他未來的辦法。”他半開玩笑地向太宰治提出一條不切實際的建議——用十年火箭筒回到十年前,找到大和守安定,讓他避及十年後的這場災禍。
太宰治搖搖頭否決了白蘭的提議。十年前這振大和守安定還沒有被前任審神者鍛造出來,回到十年前儼然是不可行的。而且,一個陌生人突然跑到你面前說你十年後會因為某某事情而死,正常人都會覺得對方腦子有病。
“我並不打算去改變已經存在的歷史,同樣的,我不認命於虛無縹緲的未來。”
白蘭攤手,“那就說說你的辦法嘍!”
太宰治譏諷道:“當然,如果你沒有中途打斷我並鬧出這麼多么蛾子,我早都已經說完了。”
在大和守安定昏迷的這段時間裡,太宰治並不是只在無所事事地喝咖啡,不過,這確實是在喝咖啡時找到的對策——
“太宰,你有聽過日本八百萬神明的故事嗎?”江戶川亂步將一本攤開的書推給太宰治。
年輕的審神者瞥了眼書頁上的內容,武裝偵探社兩大智腦會心一笑。
每一個神明都擁有屬於自己的神器,當神器做出違背道德的事情後,會被天懲罰,如果不施展儀式拯救他,神器就會墮落為妖。而拯救神器的儀式,稱之為“拔禊”,是用以祈福,禳除災癘的唯一手段。
大和守安定的暗墮與神器墮落本質上是相同的,拔出汙染打刀心神的汙穢就能達到最好的治癒效果。舉行拔禊儀式,則需要三個或三個以上的神器同時施術。既然需要神器施展拔禊儀式,就需要找到他們的主人,被人們供奉的神明。
太宰治從一開始就沒有對白蘭抱有別的特殊期待。他想要拜託白蘭辦的事,是利用其接收平行世界情報的能力找人。